第68节
  求鸳鸯散那个男子,不会就是求了药给皇帝下的吧?反正已经证实了不会是皇帝本人。
  陆大夫急得嘴上生了一串燎泡,他将那一页撕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太,太,太……可怕了。
  不好离开京城,那除了装病,他还能做什么呢?
  今天去寻访所谓的“证据”,无功而返,秦珣心里有些着急,也有些失望。他回府之后,将查探的珍妃的资料交予秦珩。
  秦珩只粗略扫了一遍,要她怎么说?
  就因为母妃有孕八月早产,所以就断定她不是父皇的骨肉?
  秦珩有点想笑,却笑不出口。她明丽的眉眼毫无温度:“哥哥是什么意思?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她微微低了头,声音很轻:“恕我直言,哥哥所说的证据,根本不算证据。”
  “瑶瑶……”秦珣微眯起眼,“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证据?”
  他也知道,他说的略急了。在没有充分的、过硬的证据之前,他原本不该揭穿的。但是那时的情况,他只能选择说出真相。
  秦珩抬头,直视着他:“哥哥说父皇不是我父亲,那我父亲是谁。”她稍微放柔了声音:“哥哥也不知道对不对?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她声音轻柔,好似呢喃:“哥哥,咱们感情好。但这不是,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咱们是亲人……”
  “不是亲人。”秦珣打断了她的话,“没有兄长想娶妹妹。我对你的感情,也不是对妹妹。”他双目微敛,在她惊诧的目光中,缓缓续道:“我知道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你无法接受。我能理解,也不逼你。但我希望,你能记得你说过的话。”
  “什么?”秦珩微怔。
  秦珣倾身,在她耳边,一字一字道:“咱们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第74章 强吻
  秦珩微怔:“我……”
  她何时说过这样的话?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她怎么不记得?
  然而秦珣只是轻轻勾了勾唇, 将她鬓边微散的头发抚平:“瑶瑶,咱们日子还长着呢,证据会找到的。你,我也会得到。”
  秦珩瞳孔微缩,呆呆地看着他转身离去。
  她对自己说, 乱了,全乱了, 不该是这样。天知道, 当他在她耳边说“长长久久在一起”时, 她竟模模糊糊想着:如果不是兄妹, 真在一起也没什么。反正他已经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了。
  可是不能啊, 没有如果,他们真的是兄妹, 那么又怎能做出有违纲常伦理的事情来?血缘关系, 不是你不承认就不存在的, 不是换了个身份就能抹煞的。
  他们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
  瑶瑶的反应,秦珣看在眼里, 紧张有,心疼有,失望也有。但是他还是希望, 她能早些想明白,平静接受事实。至于证据,除了陆大夫这个人证, 物证还真不好找。他后来也曾问过其他名医,竟无人知道鸳鸯散。
  今日是八月中秋,原本该是阖家团聚之日,但他与瑶瑶现在却是这般状况。秦珣心中不快,傍晚去皇宫赴宴时,也目光沉沉,面无表情。
  秦珣刚刚出发,不过一刻钟,晋王府就来人了。一个相貌富态的太监,尖着嗓子道:“柳氏呢?皇上口谕,宣柳氏觐见。”
  阿武一愣:“公公瞧着有些面生,阿武一时顶不准。敢问公公以前是在哪个宫当差的?”
  太监横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阿武,这宫里头,你不认识的人,多着呢,也不是任何一个,你都觉得面熟的。”
  阿武听着有理,不敢再说什么,教人去请柳姑娘。
  得知父皇竟召自己进宫,秦珩一惊,她深吸了口气。所以,是避不开了么?也不知道今日父皇见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是要杀她么?
  这几天事情太多,她竟有种“杀就杀吧,死就死吧”破罐子破摔心理。她自幼小心谨慎,活得战战兢兢,唯恐哪一日便身首异处。这十多年来,她真正无忧无虑的日子,也少得很。
  六公主早夭,四皇子也已经不在人世。只怕她死了,这世上除了皇兄,也没几个人知道她是谁。
  只是她若死了,也不知皇兄会如何。
  她眼睛一酸,将她做了一小半的荷包拿出来,放在桌上。她曾许诺过,要做了荷包给他,恐怕是不成了。
  若她死了,皇兄对她的那点子心思,会渐渐散去吧?他会好好的,娶妻生子,幸福美满。而她,就祈祷下辈子能活得轻松一点吧。
  秦珩整了整衣衫,走出了院子。她今日想过悄悄从此地离开,没想到却是以这种方式。
  傍晚时分,天边的红霞瑰丽红艳,她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想把这一幕牢牢记在心里。
  她坐上了宫里的马车,那名面生的富态的太监充任了驭者,将马车赶得飞快。
  秦珩低着头,将自己袖口抚平,让心慢慢静下来。
  她生于皇宫,或许也将死于皇宫,倒也算得上完满。
  他二人刚一离开,阿武就惊呼一声“不对!”,瞬间变了脸色,那个富态的太监,不是真正的太监!
  他自己就是阉人,对太监很熟悉。方才他们离得近,他并没有在那个太监身上闻到熟悉的味道。
  不排除有那人格外爱干净的可能,但是更大的可能是那个人是假的。他就说,他阿武在宫里多年,哪个宫里的太监宫女,他不熟悉?
  阿武很清楚柳姑娘在殿下心目中的分量,若柳姑娘有个三长两短,阿武不敢再想下去。他立时教人备马,兵分两路,一路去找殿下禀报情况,一路去追赶那辆马车。
  马车行得很快,初时还平稳,后来渐渐颠簸。初时外边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现在安安静静,只能听到偶尔的虫声。
  秦珩待在马车里,忽然觉得不大对劲儿,她掀开车帘,往外看,神色微变。
  这不是去皇宫的路!而且,看着倒像是在京郊。
  她心念急转,高声道:“公公,咱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姑娘别急,等会儿就到了。”胖太监笑道。
  秦珩更惊讶了。若父皇想杀她,可能会明,也可能会暗,但绝对不会是明着将她叫出去,暗地里却要她性命。
  她心中一凛,这中间肯定有诈!
  马车行得极快,她略一思忖,将车厢壁上的车帘完全掀起。这辆马车气派,车厢壁上给人看外面风光的口子也开的大。
  这一段路有些崎岖,马车行的速度慢了下来,且颠簸的很。
  她咬了咬牙,缩手缩脚,经由这个口子跳了下去。
  她掉下马车后,护着头脸,在地上滚了好几滚,她浑身剧痛,幸喜并未受伤。吐出一口血沫来,她对自己说,秦瑶,这大概就是天意了。
  是老天让你坠马车而不死不伤。
  这次如果能逃开,那就一直逃吧,天涯海角,深山老林,避开人群的地方,也不是活不下去。
  暮色初至,秦珩辨清方向,往远处而去。
  胖太监赶着马车行得飞快,车厢里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胖太监勒了缰绳,暂停马车,他回身去看,车厢里哪里还有人影?
  他暗骂一声,想起方才马车行得缓慢那一会儿,马车颠簸,兴许有重物落地,他也不知晓。那个小娘皮,难道是在那个时间逃走了?
  他来不及多想,调转马头,回去寻找。
  他心里一边暗骂,一边寻找。夜色掩映,虽有清冷月辉,可寻找着还真不容易。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发现了她。
  月光下,她衣衫破损,灰头土脸。他原以为她是要回京城的方向,没想到她竟然是往远离京城的方位跑。
  秦珩惊见胖太监,对方手持利刃,神情狰狞,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她心知避无可避,暗叹一声,竟然莫名有种平静感。她轻声问:“你果真是皇上派来的么?既然你要杀我,那就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少废话!”胖太监暗骂一声,“死到临头还这么多事!”
  他提剑便刺。然而秦珩虽然想好了就这般认命,但是对方手里的剑刺过来时,她下意识将身一矮,堪堪避过了去。
  她跟着孟师傅学武学了将近五年,那五年中,她一直给人的印象都是,异常努力却表现平平。然而学武五年,她并不是什么都不会。
  “咦”胖太监脸上闪过一抹异色,没想到这小娘皮,竟然有两下子。他摸了摸下巴,“真想看一看,你能撑到几时。”
  成功避开这一击以后,秦珩心头一喜,信心陡增。她心说,还没到最后一刻呢。也许她能弄死这个人,自己活着呢。
  干吗要早早放弃!
  她的手在地上胡乱一摸,摸到了一根树枝。她略微有些失望。
  远处马蹄声响起,秦珩暗想,若是能得到一匹骏马,不知道能不能逃开。
  胖太监提剑再刺。秦珩自知兵器不行,力量也不及对方,只能顺势躲避。
  这些动作,她练习五年,明明近来有些生疏,可是在性命危急的关头,竟都顺利施展了出来。她额头鼻尖尽是汗意,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到有人来相助了。
  胖太监脸上沾染了怒色,他也听到了马蹄声,想快速解决此事。他再一次举剑刺来,秦珩看他攻势,已然明白刚才她能躲开,是这人未出全力。她情知躲避不得,咬了咬牙,只能拿了手中树枝去硬接。
  利箭破空的声音传来。
  在那剑距离她的胸口只余半寸距离时,一根羽箭飞来,打落了那柄长剑。
  秦珩惊喜之下,望了过去,惊呼出声:“哥哥!”
  月色溶溶,皇兄骑马而至,神情焦灼,冷面寒霜。他放下手里的弓箭,拔剑出鞘,纵身下马,朝二人奔来。
  秦珩眼眶一热,泪水顺腮而下。
  那胖太监也看见了秦珣,迅速弯腰捡起长剑,森然一笑,飞速刺去。
  “当”的一声,秦珣手里的剑,格开了胖太监手里的利刃。
  兵刃相接,秦珣暗暗一惊,手腕发麻。他心说,此人好生厉害。他冷声道:“瑶瑶闪开!”
  秦珣与那胖太监缠斗在一起,秦珩双腿发软,悄悄挪了开去。
  剑光森森,笼罩在两人周身。秦珩越看越惊,这胖太监本事了得,若非方才他轻敌大意,只怕她早就身首异处了。
  她行走几步,到得皇兄的马跟前。
  秦珣正与胖太监恶斗,一瞥眼,瞧见她站在马边,似是要骑马离去。他神色微变,手上动作更狠,同时也露出了破绽。
  胖太监大喜,唰唰唰几剑,攻势更急。
  秦珩看得胆战心惊,她视线微动,看到了皇兄放在马背上的弓箭。她深吸一口气,握在手中。这弓箭很重,比她当年跟着孟师傅学骑射时用的要重不少,但好在还能拉得动。
  弯弓搭箭,借着月色,瞄准那个胖子的后心。
  她的手微微发颤,她努力让自己镇定。她能清晰地听到耳畔的风声,夹杂着羽箭破空的声音。
  胖太监在与秦珣缠斗之际,也听到了背后的声音,下意识去躲,露了破绽,被秦珣一剑刺中小腹,鲜血直流,委顿在地。
  秦珣卷了他的兵刃,在他四肢各刺了一剑,又卸掉了对方的下巴,防止对方自杀或是突然袭击。
  那人桀桀怪笑,苍凉可怖。
  秦珣扫了他一眼,庆幸万分。若是他迟到片刻,那瑶瑶岂不就没了性命?他颇为自责,短短两三日,他竟两次教她身陷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