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偏头时,唇舌短暂分离,银色唾液被拉出一条暧·昧长线。
  郁明的下巴再次被拽回去,迫不及待的女郎嘴唇重新追逐他。他肩膀僵硬,按在她脊背上的手也轻微颤抖,他吃力地想要把她拽走:“你……唔!”抗拒无效。女郎忘情的亲吻,不容拒绝。郁明倒在地上,后腰一阵硌。被她亲吻时,唇腔被划过的酥刺感传遍全身血脉,让青年后背脊骨向下,一路麻到了尾椎骨。
  “唔……”
  “……嗯。”
  眸色慢慢发生变化。
  身体也在发生变化。
  推拒的态度变得迟疑。
  手慢慢搭到了她的背上抚摸,半推半就地将她往怀里送。
  心跳急促,喘息灼热。郁明身体里焦躁不安的血被李皎的狂热悍然所点燃,他被她勾起了男人本能的欲·望之情。郁明发抖的手开始往下游走,托着她细软的腰肢,将她往自己的急切渴望处贴。
  凉雨碰燥火。郁明仰起脖颈,喉结上下滚动,主动贴上去迎合李皎,喉间发出轻微的沙哑低沉的哼声。
  他的喘息声如划过砂砾般撩在人心,几乎是人一听到,脑中紧弦叮地一声崩断,理智丧失,感情占据上风。李皎很喜欢听郁明被欲.念所撩起的本能反应,他一哼,其中风情,使她更想碰他。
  他们亲得很热情,唇齿相扫,口鼻撞击。
  身体仅仅因为一个亲吻就轻轻发抖。
  李皎和郁明从来没这样亲过,从来没这样试过。他们不知道只是亲一下唇而已,就能勾起人身体里的欲。不知道只是碰一下,体内的热潮就噌地高跳蹿了起来,如火山喷浆般滚滚流淌。
  李皎突地停下来,与郁明分开。她的发丝落在他张口喘气的水红唇上,李皎发红沾水的眼睛低下,在昏光中入神地盯着眼睛赤红、神情痴然的青年。他长发乌黑贴着脖颈,眸子静而黑,她的手拂过他的面孔,看到他的眼神更暗了。
  那一瞬间,两人在黑暗中互相注视。李皎蓦地起身,扶郁明一起起来。他脸颊到脖颈红成了一片,眼中神情恍惚,似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他又很懊恼,恼自己怎么没能阻止住李皎。李皎因喝酒而混沌的大脑,在这一刻,看到郁明精神恍惚的模样,她不觉在心中笑了一声,想世间再不会有他这般的人了。
  推郁明到门口,李皎说:“去吧。我等你回来!”
  郁明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嗯”一声。他脑子很乱,突然反应过来,扭头转身欲与李皎说话,问她这是什么意思。但李皎何等干脆,她要亲就亲,要把郁明推出门,就在他身后砰地关上了门,甩了他一鼻子灰。
  郁明:“……”
  黑暗中,暴雨中,青年的眼睛亮如子夜,看着在自己面前关闭的这扇门。大难当头,被强亲后,郁明一句话来不及说,只来得及在李皎关门前将袖中的匕首从门缝中推给她。他面孔清介刚正,脸色平静,心想着她对他的强迫,人被她这一出弄得很茫然。似乎两人是深爱的一对男女,而不是早已分道扬镳的旧情人。李皎的奔放程度,就好像他们从来没分开过。
  但是……郁明淡着脸,垂着长睫毛,眼神锐利:他们以前也没有这样亲过吧?
  他和李皎少年时格外单纯,发乎情止于礼,从来没擦.枪.走.火,踩到过底线。倒是两人四年后重逢,把关系弄得一派混乱。时而像是有情,时而像是无情。浑浑噩噩中,郁明不光与李皎发生了肉·体·关系,还被她强吻……
  雷雨声渐大,轰在耳际。
  郁明武功高强,被李皎推出门后,已经听到了外头的杀戮声音。静静地立在雨前屋檐下,站了一会儿,青年唇角翘了翘。郁明睫毛上掀,眸中凝起一瞬间的亮色,笑意很浅。享受沉醉之意,出现在相貌英俊的青年脸上,分外勾魂摄魄。
  她说她等他回来!
  然诸事未定,不宜纵情。他很快收敛了唇角的笑,淡定地抹去了唇角沾上的女郎嫣红唇脂,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容。青年重新板起脸,将李皎的“强迫”放在脑后,人掠入了大雨中。心情大畅,郁明在街巷中穿梭,与杀手们对敌并分开。杀气纵横肆虐,血腥味若隐若现,寻人与杀人都被掩了踪迹。雨弥漫视线,百姓惶惶奔逃,郁明在黑暗中急快跃纵,身如豹动。
  几个刹那后,解决掉跟踪自己的人手,郁明转个弯,终在一道巷道中与带着将士们奋勇杀敌的雁莳碰面。他立即将李皎的所在告知雁莳,双方一拍即合,郁明将对付雁莳的敌人们引走,跳上墙头树丛间,身形再次被密林掩住。他辨别方向后,一路往出城的方向奔去。
  一众杀手们察觉到了郁明出城搬救兵的心思,早已准备,自不会让他如愿。响箭再三飞上天穹,被城中将士们持弓射下,阻断夜阁中杀手的信息交流。杀手们分批而动,一部分留在城中找人杀人,一部分围追出城,从四方出动,向在寒夜中疾行的武袍青年堵去。
  生死瞬间,双方交战,不容犹豫!
  天上再有电光交织,伴随雷声轰隆。亮白色的光来得猝不及防,像是贴着地上人的头皮划下来。光裂穹宇,寒色照耀立在阁楼中开窗而望的女郎。李皎站在城中最高处,衣裳发丝被电光照得清晰无比。她长身玉立,目光敏锐地将城中四面八方的战事看在眼中。高处风大雨暴,再有霹雳直冲而下,窗外忽有人影一闪,树影摇晃,有人从外跃进来。
  李皎贴着墙壁,握紧手中郁明给她的匕首!
  来人一脚踩在窗棂上,翻窗进来,李皎往外一转,手中匕首出鞘挥去时,被那人双手交合一格挡:“殿下,是我!”
  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李皎紧绷的心弦稍松。
  雁莳与数来个小将落汤鸡似的从窗外爬了进来,他们跳着抖抖身上的雨水,地上很快湿了一滩。李皎即刻去扶雁莳,查看一番雁莳并未受伤后,李皎问道:“情况如何?”
  雁莳看到李皎安好,大为放心。她从郁明那里得知李皎不肯离城,知道自己说不动李皎,便也不勉强。雁莳小将军抹了把脸上混着血迹的雨水,收起了平时散漫轻.佻的样子,郑重其事地跟李皎说了现今的情况。
  夏国王子郝连平与他的人手留在官寺中,协助明珠和江唯言,一起看守住投靠凉国、或本就是凉国人的匪贼。夜阁杀手手段了得,作为唯一熟悉夜阁作风的江扈从江唯言,必须留在官寺中保全重要人质。与此同时,明珠本意安排郁明出城寻临县官寺相助,然郁明出于江湖人的考虑,决定向三派驻扎于附近的江湖人求助,明珠不置可否。雁莳则带着将士们在城镇中,一边找李皎,一边杀敌,保护那些被无辜连累的百姓。
  雁莳提起夜阁杀手便恼怒无比:“夜阁已经派出了所有杀手,我的手下折了不少!艹,等过了这关,非把这杀手阁给一窝端了不行!”
  李皎说:“我们撑过今夜,输的就是夜阁。他们孤注一掷,已经没有别的退路可走了。”
  雁莳先是振奋点头,后忧心忡忡,十分难过:“然对方武功太高,我手下不是对手。他们到处找殿下你,欲对殿下下杀手。不如,我彻夜跟在殿下你身边?”
  李皎摇头:“太浪费了。”
  她微微思忖后,将自己在高处看到的城中情况说与雁莳听。雁莳有些茫然,头脑昏胀,听不清楚情况。李皎打量雁莳和她身后的将领几眼,再问了留在城中的将士们大致情况,便建议与雁莳换衣换身份,各自行动。
  雁莳愕然看她:“怎么换?”
  李皎冷静十分道:“此处地势最高,能看清整座城中敌方与我方的情况。此地街巷极多,曲折幽深,呈里通外围之状。只要你给我身居高处这个优势,我便能指挥你手下兵马与那些杀手们在城中周旋。然杀手们要杀我,我又不会武,极为危险,倒不如雁儿你扮作我,我指挥你在城中如何走,如何偷袭杀手,如何与他们交手。”
  雁莳听明白后大振,觉得此法甚妙。她并不怀疑李皎的指挥才能,长公主她都能训练出明珠那般临危不乱、擅长谋略的全能侍女,她本人扮作将军,指挥将士与敌交战,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雁莳自己身手了得,若只是单纯跟在李皎身边保护,心中还挂念着将士,难免束手束脚。李皎这般一安排,既有能人去指挥作战,雁莳又能与这些杀手们直接交手去摸清情况,简直不能更合雁莳心意。
  雁莳立刻去后方与李皎互换衣服。
  双方出来时,李皎已经换上了雁莳一身潮湿的玄色衣袍,雁莳穿上了李皎那身宽松曳地的广袖长衫。李皎的衣衫自己穿来清瘦飘逸,被雁莳穿出了英姿飒爽的感觉。而李皎清清透透,穿上雁将军湿透了的方便打架的武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雁莳脸微红,看到自己那身潮湿的衣服被李皎穿着,觉得很不好意思,很对不住殿下。然李皎并不在意,她换上衣服后,就开始与雁莳说起接下来如何行动。雁莳与李皎交接完毕,振臂一挥,数了几个将领带走,去街巷上与夜阁杀手打游击。其余的将领则留给了李皎,李皎站在此城最高处,眼观八方,将一个个战略说出来,将领则用独特的传讯方式传给城中留守的人手。
  “城中将士们立刻汇合,避免与夜阁杀手相撞。”
  “城东有地势利于我等,分出十人向其转移。”
  “令城中百姓进屋,不管听到任何动静,不得开门!”
  一刻钟的混乱,城中奔走的杀手和将士们屡屡撞上,也有的很长时间碰不上一个人,一愣之后,要么上手交战,要么迷路撞墙。混乱之际,李皎面不改色,即便自己这方占据弱势,她的命令仍一个个传达下去。
  一刻钟后,城中的阵势发生了变化。之前胡乱靠运气找人的将士们开始按照某种规律,在城中与四处游走杀人的杀手们碰面。大多数时候,都是四五个将士对上一个杀手。杀手武功强硬,将士人太少对付不了。然只要聚起人手,将士们的素养功力得到发挥,也能围困死对方。
  针对武功强者,李皎想出的法子,便是既要诱敌,又不能太分流。
  此时李皎与几个将士站在高处,密雨中地上游火乱走,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城中情况发生改变,将士们三三两两地与夜阁杀手交战。夜阁杀手的武功依然高,李皎的很多手段也时常被他们勘破,将士们牺牲的大有人在,但情况起码已经向好的一面发展。
  雁莳那边取得的效果也很显著。之前李皎与城中杀手碰面,对方很快传信,告知彼此信阳长公主的穿着。如今这穿着送给了雁莳,雁莳带人在街巷中奔跑。雁小将军不敢大意,只因此举甚险,若放过一个杀手,她与公主的计划就很可能被人识破。
  在夜阁杀手那里,信阳长公主已经很久不出现了,然信阳长公主在城中漫无目的地逃亡,必将会成为他们手下亡魂!
  一切都在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雷电交加,暴雨狂放。跟随在李皎身后的将领大气不看出,紧盯着城中的战局。当战局的弱势被一点点扭转,当夜阁杀手们屡屡吃亏,他们大松口气,用敬佩眼神打量这位信阳长公主:“殿下大才!那些杀手们果然开始乱了!”
  “等他如无头苍蝇乱撞时,便是我等收割人头之时!”
  李皎却并不乐观。
  她拧着眉,漫声:“实力相差太远,战术终究是杯水车薪。现在我等占优势,不过是他们未曾反应过来。然只要他们反应过来,不再单独行动,陷入被动的便是我们了。”
  “再者我不断地在这里下命令,夜阁杀手总会摸过来的。”
  “雁将军的伪装也会被识破。”
  “最重要的,依然是希冀郁郎的救兵,能在天亮前赶到。我怕天亮会有大变动……然郁明那边出城之路必也困难重重,我不敢将注押在他一人身上。”
  李皎叹口气:“我最怕的,还是夜阁杀手对百姓肆意下杀手,借此逼我露面。他们现在尚未完全丧失良知,不过是觉得我乃囊中之物,不值得用百姓来威胁我。然他们一旦用百姓胁迫我……我是必认输的。”
  “纵是我引颈自尽,也断不会让城中百姓替我被戮。”
  “不知他们何时会发现我这一弱点。”
  将领们面面相觑,乐观神情渐渐收回。他们用钦佩的目光看长公主殿下,没料到这样的情况下,殿下并不走,而是与百姓共存亡。李皎既担心她走了,杀手拿百姓泄愤,又担心她不走,杀手拿百姓泄愤……左右为难,她之大义,让看惯了向来高人一等的贵人嘴脸的将士们,颇为敬仰。
  李皎忽而笑了一下,眼睫垂落,藏住心中的柔软:“但是无论如何,这一次,郁郎总是比我活下来的希望更大吧。”
  酒气被风吹散,她目光穿梭浓雾,穿梭重雨。她的目光徘徊彳亍,穿越无穷尽的苍穹和山岭,掠过天鹰,荡过云雾,远远地望着目力无法看到的地方。她心想她那句“我等你回来”,她在离开前对郁明做的事,必会让郁明生起无限执念,势必平安回来吧?
  李皎想,明珠懂她之心,安排的真好。
  他去搬救兵,也是危险。但总比留在她身边安全。
  她思虑重重,只望没有如当年般误了他。
  “殿下……”几位将领涩涩不知如何说。
  李皎向他们转头看去:“走吧,我们换个地方。再在这里站下去,夜阁杀手得找上我了。”
  几人簇拥着李皎下楼,寸步不移地守着殿下,心中不住地祈祷,希望天明前救兵前来,解此危机。
  城中有将士官吏们守城,朝廷没有对江湖严加管治。此城外不远一五峰山,座有三大江湖门派,乃是昆仑、青城、华山三派弟子驻守。郁明是江湖人,常年行走江湖,自然会与三大派弟子打交道。何况此次夜阁行动,身上有江湖人的标志,针对的还是大魏长公主,三派惶恐之下,不敢与朝廷作对,必派弟子前来相助,配合朝廷一同诛杀夜阁杀手。
  郁明提锋夜走数里,早已出了城。
  闪电再次映照天穹,炸雷轰轰下,黄河泛涛,杀手不绝。大雨落入浊水中,如沸腾般滚跃。双方的对杀从陆地到江海,郁明被数十杀手围住,逼向黄河。紫色光雾浮照在河面上,众杀手直奔而下,手中兵器一并挥向郁明。郁明借水之力后倾,沉入浊水中,瞬间不见。
  敌人自不放过他,纷纷跳下黄河。众杀手落入水中,身形在浊水中起伏找人时,水面上忽有一道黑影闪电般掠出。惊.变乍起,青年向上纵起,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一道白亮的光从他手中划开。那是一道并不明亮的剑光,只轻微一闪,借着巧妙的半弧圈,数人脖颈处沾了血红,怔怔跌入黄河水中。
  大雨中,郁明抹把脸,抬起头,眼眸漆黑而宁静,看着周围倒了小片的敌人,眼尾上挑,扬起锐利寒光。
  “必须杀了他!”杀手们心中发寒,顿有决断。
  呈四面包围之状,郁明被堵在中间。他冷然盯着这些杀手,握着从敌方手中夺来的剑的左手握紧用力。
  刷拉——!
  细密的雨势淋漓酣畅,刀剑同时斩下,咆哮而出。亮光飞入黄河,撞入泥水中,锋利刀刃向人侧颈砍来。天光切断绵雨一瞬,厉色照耀青年之眼!
  和四年前那最后一战,一模一样!
  ☆、第39章 1.1.1
  雨滂沱,风怒吼。滚滚浊涛铺天盖地, 郁明趔趄从水中翻身而起, 上方漫起数十刀剑, 向他凌空斩来,势大如开山。刀剑尚未碰到青年的身体, 带动的空气中狂躁的气流,就如罡风般向郁明这个风暴中心卷去。郁明抬头,眸中倒映着万千跳跃的刀光剑影。那光影瀚浩, 在他河水般幽静的眼中跃动。
  “受死吧!”杀手们运气于手。
  险之又险,郁明被数刀剑扫下,他的力道被压, 被压入黄水中。滚波袭来, 刀剑斩下未落到实处,只听“哐”一声,郁明拧身而起,腰身拧成常人难以达到的角度, 双锋停在鼻目前, 一个大开大合的起手式掠起。双方身子错过,交刃的火光噼里啪啦!
  敌人再进!
  郁明肌肉紧绷,手背上暴出可怕狰狞的青筋。他手里横着那把夺来的剑,与劈来的武器相交于胸前。无数大力压着他, 使郁明全身肌肉绷到近乎痉挛。左手一点点将力道向上推走,手中剑上被数人的内力挤压,又被兵器砍撞, 于一刻的静止后,那把剑上布满了裂缝,呲呲地破裂开。
  郁明苍白唇角翘起,上睫挑动,光华流连间,眼中忽露出狡黠的笑意。
  杀手们大惊:“不好——!”
  他们极力往四方退去,然那把被郁明握在手中的剑,因剑气刀意的互相挤压而碎裂。剑碎开后成一片片铁屑,飘在半空中。郁明大喝一声,毕生所□□于手掌,贴上剑柄。乍然间,他手中剑光向四面飞去,如无数数不清的流星投怀,溅向四方。那剑意微弱又凛冽,看似云淡风轻,然只要沾身入体,乃必死之相。
  血腥扑天,数人倒入黄河,眨眼间就被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