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三叔的事情商量完，众人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始说起轻松的话题，拉家常。
  别看姜承恩和姜又菱她们都住农村，但平时大家都忙，一年到头几乎也见不了几面。现在借着秦三丫的丧事，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自然要好好的说说话。
  大姑问：“大哥，你家姜毅到年龄，你怎么还没给他找媳妇？”
  大伯答：“他自己不乐意啊，你当我不着急呀。小兔崽子一天天不知道想啥，不好好干活，也不愿意找对象。哎……”
  老姑问：“二姐，你家宋紫怎么样了？她当老师这事成没成？”
  二姑答：“成了，现在实习期都过了，已经转正了。”
  二姑问：“小妹，妹夫的腰还疼吗？我前几天得了一个偏方，要不你试试？”
  老姑答：“真的，你给我拿来吧，他那个腰疼的，都半年多了，一直不好，我都要愁死了。”
  ……
  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姐妹，虽然久未见面。但一开口，众人立刻就熟稔的热聊了起来。儿女嫁娶，孩子的前程，还有本人的健康等问题，大家聊的热火朝天。
  众人聊的起劲儿的同时，还不忘恭喜姜西，恭喜姜美丽和姜富贵。
  “二哥，你们这回算是熬出头了，以后等甜甜说了人家，周白再生个孩子，你们就圆满了。到时候含孙弄怡，你们就等着享福吧。”
  “是啊，你们家这日子，真是蒸蒸日上。周白真是个有福之人，姜西娶了她，真是娶对了。自从她进了你们家，你们家发生的就都是好事。她俩真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说着，众人羡慕又眼馋的看着周白。羡慕周白的好命和她过的好日子。眼馋周白的好运气，希望他们也能得一个，像周白这样旺夫的好儿媳妇。
  周白被他们看的不好意思，赶紧红着脸谦虚的说：“老姑，你过奖了，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家是姜西能干，日子才越来越好。”
  周白夸姜西，众人就顺着周白说的，跟她一起夸姜西。
  “小西确实能干，咱们家，就他最像你爷，你爷是个能干的，我们就都差点。”
  “确实，部队那么苦，就小西坚持住了。咱们村那几个当初跟小西去参军的，就他出息了。”
  姜大伯提起这事，那是非常唏嘘。当初姜西靠着姜爷爷的关系参了军，他们不是不眼馋。只是秦三丫不愿意，姜家的孩子，除了姜富贵这一脉的，秦三丫都疼，都宠，都不愿意他们去吃苦。只是，她宠姜三叔最厉害。别人也不像姜三叔那么离谱，姜家就只有姜三叔一个混不吝。
  姜家人当不成兵，姜西在部队起来之后，清水村倒是有不少人借姜西的光，有了参军的机会。只是，那些人都不是姜西。要么是不符合要求，根本去不了部队。要么就是碌碌无为，在部队多年，还只是一个大头兵。
  那么多当兵的，除了姜西，没人出头。就是因为见过别人的失败，姜西的成功，才显得更加的难能可贵。
  姜西看姜大伯说话的时候，眼神里都是羡慕，没有嫉妒，想到姜爷爷，姜西就开口问大家：“大伯，大姑，你们要送家里的孩子去当兵吗？”
  第92章
  姜西的问话, 让正说的热闹的姜家客厅里，突然为之一静。
  当兵啊, 虽然失败的人不少, 但有姜西这个成功的例子在，姜家人哪有不心动的？只是，姜西现在都不在部队了, 参军的事，他还能说的上话吗？
  沉默了许久，众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最后还是姜承恩作为大家长, 最先回过神来, 迟疑着问姜西：“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
  姜承恩问的顾虑重重，姜西却不在意。想到秦三丫临死之前说的话, 姜西很直接的对姜承恩说：“可以的, 也不麻烦。只是, 大伯，当兵也不代表就能荣华富贵，你们得想好了才行。奶去世之前那话, 我听到了心里去了，咱们是一家人，我有能力, 当然愿意帮家里的忙。咱们家的人都过得好, 爷爷才会开心。”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广播, 最近边境又开始打仗了。之前我所在的部队, 被打散了几个连队。现在部队特别缺人, 所以此时去参军, 就比平时要容易一些。只是, 机遇与危险并存。现在进部队容易，是因为老兵不够，新兵也要上战场。你们要是不怕，就可以去拼一拼。”
  众人听闻姜西这话，先是一喜，后又是一惊。
  “上战场？新兵就去战场？新兵啥也不会，他去战场能干啥？这样的人去了战场，那不就是肉盾？”姜西的老姑没忍住惊呼出声。她说话时瞪圆了眼睛去看姜西，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姜西在她诧异的目光中缓缓点头，然后仔细的跟他们解释了一下这其中的关键。
  “部队确实有新兵上战场的先例，当初我十五岁能进部队，就是因为有的连队被打散了，部队严重减员，我年纪小，才也能去顶数。只是我运气好，进了部队，先被分到了炊事班，有了一个缓冲期，没有直接派我去上战场。等我在炊事班适应了部队的生活，也学会了开抢打靶，我才主动请、命去了战场。之后我从伙头兵转大头兵，再从大头兵，凭军功一步一步熬到了连长。”
  “老姑，现在部队的情况，跟我当初差不多。所以现在进部队要比平时容易。只是，这时候去部队，会比平时危险。”
  “根本新闻推测，这战事得打个一年半载，现在是部队的休养期。估计能有两三个月。此时入伍，训练三个月，再去战场，新兵也不算什么都不懂。就是，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不够机灵，跑的不快，不会躲子弹，见了血腥场面就害怕的，就别掺和了。”
  姜西这话说的直白，算是明着告诉大家，虽然富贵险中求，但人贵有自知之明，没本事的人，再羡慕别人也没用。
  众人听懂了姜西话里的意思，神色间就有点尴尬。周白看姜西说的太直白，惹大家都不自在了，就笑着帮姜西打圆场道：“姜西他是当兵，才觉得当兵好。但部队里士兵那么多，能当将军的又有几个？俗话说行行出状元，只要自己有一技之长，是金子咱走到哪里都能发光。”
  “比如我妈，她就是因为做菜做的好，去钢铁厂帮了一回忙，就馋的人家请她去当临时工了，后来她更是通过考验，直接凭本事转正。比如我爸，他是因为种菜种的好，搞出了温室大棚，让纺织厂在冬天吃上了蔬菜，他才被招聘去了纺织厂。还有甜甜，她也是因为喝唱唱的好，参加了一回学校的文艺汇演，才能直接被部队文工团的团长相中，直接去当兵。除了咱家这几个，还有我们村的那个叶瑶，她不也是因为自己出色，才能被破格录取去读大学吗？所以啊，大家也别听姜西吓唬人。三百六十行行出状元，咱当兵不行，不代表咱干别的也不行。只要咱有真本事，那就是种地，咱也能出人头地。”
  周白这么一说，姜西也反应过来，他刚刚的话说的语气太生硬，为了缓和气氛，他就柔和了一下语气，笑着跟大家说：“我媳妇说的对。真有本事，咱到哪都不怕。而且，当兵分好多兵种的，像我这种没文化会逃命还能打，当时首选去当大头兵，然后去战场拼荣耀。但除了大头兵，部队其实还需要卫生兵，通讯兵，文艺兵等等兵种。而且，咱也不一定非得现在入伍，不想去战场，咱们可以等明年。”
  姜西和周白这么一说，姜家众人的脸色终于好了起来。姜西大伯有心让他小儿子去当兵，就跟姜西打听当卫生兵和通讯兵有什么要求。
  “卫生兵就是医护人员，这个首先当然得不怕血，然后敢上手，当然有点医学基础更好。如果啥也不懂，还怎么都学不会，那就不行了。通讯兵，就是负责军事通信任务的兵种。这个能懂无线电更好。如果不懂，也得有初中学历。不然部队里教的那些，你根本听不懂。除了这些，其实文工团也招男兵，他们那边合唱，演出也需要男演员。如果咱家谁嗓子好，或者会演戏，都可以去试试。”姜西讲解完这个，想到姜毅，也懂了姜承恩为什么要问这个。
  姜毅读书读到初中，高中没考上，城里工作找不到，在家种地又不甘心，现在他高不成低不就，成天在家无所事事，也不怪姜承恩着急。
  “大伯，姜毅他要是不怕，可以去试试通讯兵，通讯兵虽然也上战场，但他们基本都在大后方，很少去冲锋陷阵。而且，通讯兵是技术兵种，学会了通信技术，等姜毅退伍了，也比普通士兵好分配工作。”
  姜西这么上道，姜承恩瞬间被姜西说的，露出了一个喜悦的笑容。
  “哎，姜毅要是有你一半出息，我就知足了。他这人没定性，我就想让他出去锻炼锻炼。等他在外头吃了苦，哪怕混不出什么名堂。再回家，他也能安心的过日子。”
  为了小儿子，姜承恩也算是操碎了心。他这边说完，姜西大姑也开口问姜西，她二闺女能不能去文工团。大伯大姑都开口问了，老姑也不再矜持，给姜西打听了许多的事情。
  除了当兵，老姑还问姜西：“小西，现在城里还不好找工作吗？临时工，出大力也不行吗？”
  老姑属于保守派，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家里人去当兵。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起，才是老姑想要过得日子。
  可城里工作哪是那么好找的？
  “老姑，不瞒你说，我买工作的钱，都准备一年了，可我一个卖工作的都没遇上。现在在城里买一份普通的临时工，要二三百块钱；正式工，岗位好的工作更贵，要四五百。就这还有价无市，根本买不到。如果不是我爸妈有能耐，光靠我，我肯定没办法跟他们找工作。”姜西说完，周白也跟着点头。
  “我家姜西说的没错，从我俩进城，我们就琢磨着买工作，可我们学摸了一年多，也没听说谁卖工作。偶尔有一份流出来的，大家也是争着抢着的抬价。之前，一个清洁工的工作，都有人花四百买，真的是疯了一样。”
  周白到现在提起这事，都还替买工作的人肉疼。一个扫大街，扫厕所的工作，哪值得大家花四百块钱去抢呀？
  众人听了周白举的这个真实的例子，瞬间熄了进城的心思。就那他们这种四五家凑一百块钱都费劲的人家，哪来的闲钱买工作？
  工作没钱买，又不甘心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当个没出息的老农民。姜西说的当兵的事情，就让不少人都蠢蠢欲动。
  姜西看大家都心思浮动，有不少想法，就让他们回去先好好的商量商量。
  “等你们商量好了，确定都不怕牺牲，能受得了当兵的那份苦，再来找我。大伯，大姑，我也怎么有的今天，你们也看见了。我退伍的时候，直接丢了半条命。所以，你们去不去的，一定要考虑清楚。等到时候，你们都想好了，我就在走的时候，托关系把要去当兵的都送去。”说完，姜西跟周白起身，向大家告辞。
  “大伯，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坐了一天的车，就先回去睡觉了，你们这几天也辛苦了。今天晚上早点睡。”
  正事说完，姜西就不再姜家老宅多留，和周白一起带姜美丽和姜富贵回家休息。
  姜家人累了许多天，姜西走后，他们也各自找房间去休息。只是，心里想着当兵的事情，各家就算累的眼底青黑，黑眼圈跟熊猫似的，他们也都不睡不着。
  各家的大人和孩子，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宿，最后一致决定要去博一回。没人愿意过得比别人差，既然有机会能出人头地，谁想一辈子当穷鬼？
  众人的决定在姜西的意料之中，姜家人就没有心气不高的。如果有机会还不去试试，那肯定不是纯种的姜家人。
  周白开始还不信，姜西跟她说姜家最少得有七八个去参军的。周白还反驳姜西，说他胡说。周白当时是这么说的：“你当大家都像你这么胆大呀？战场上炮火连天，血肉之躯哪有不怕的？”
  姜西当时听了这话，就对周白笑的很神秘，然后回了周白一句：“怕？姜家人骨子里就没有怕的。富贵险中求，他们不会怕的。”
  周白当时不信，要跟姜西打赌，赌输了，她给姜西洗澡。结果，第二天看着来周白家，找姜西报道的十几个姜家人，周白彻底傻眼。
  果然还是姜家人了解姜家人。周白这种寻常人，实在理解不了姜家人的脑回路。明明昨天还怕的要死，说什么都不想上战场，今天就希望姜西快点安排他们入伍，他们好建功立业。这两级反转，实在是快的让人有点接受不了。
  但周白再诧异，姜家的十几个年轻人也来了。周白赌输了，姜西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对周白偷偷的眨眨眼睛，笑的和偷腥的小猫似的。周白被他笑的身上发烫，脸蛋通红。
  不想再看见这些让周白输惨了的人，周白迅速的钻进厨房，躲在里边不出来了。
  姜西逗媳妇把媳妇逗炸毛了，他就又暗自笑了一下，才恢复了他平时的冷脸，去考验来找他报名的姜家人。
  本来是不用考验的，这些人只要能通过部队的筛选，就能去当兵。但这不是要上战场嘛，为了不让他们折损在战场上，姜西就先考验了他们一下，看看他们到底适不适合当兵。
  条件简陋，姜西就带着姜家人跑圈，绕着大溪村和清水村跑五圈，还能不掉队的，姜西就允许他们报名。至于五圈都跑不动的，这样差的身体素质，去了战场上连逃命都做不好，那他还能干啥？这样注定被炮灰的角色，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吧。
  好在，姜家人昨天就把姜西的话听进去了，今天来的人，别的不说，身体素质是真的没问题。姜西见此，也不再废话，直接让他们回家收拾东西，然后第一天领着他们去了镇上。
  送走了要参军的十几个姜家人，姜西在姜家这种又是高兴，又是伤感的气氛种，跟姜承恩一起去了公安局，去看姜承前。
  第93章
  许久未见, 姜承前颓废了很多，也苍老了很多。姜西他们去看他, 他人出来了, 就蔫头耷拉着脑袋，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一句话不说。
  姜承前那个窝囊废的样子, 实在是看的人心底冒火。姜西不想多看他倒胃口，也不想他太安心，就毫无征兆的开口说：“三叔, 奶奶去世了。”
  哐当！
  姜承前闻言, 特别激动的站了起来, 他眼神悲痛的看着姜西，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可最后他支吾了半天, 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啪！啪！
  就在姜西以为他无动于衷, 心中动怒的时候, 姜承前狠狠地打了他自己两个嘴巴子。姜承前卯足了劲自打嘴巴，几乎是瞬间，他的嘴角就破了。然后不等姜西他们阻止, 他就受不了的要往墙上撞。
  姜承前这一看就是不想活了，姜西和姜承恩都没料到他会这么激动。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姜承前！你给我停下！”姜承恩惊呼着站起来，要去拦着姜承前寻短见。只是, 他们中间隔着一个大桌子, 姜承恩年纪大, 手脚不灵便, 他此时站起来根本无济于事。
  最后, 还是姜西反应快, 身手也好。在姜承前撞到墙上之前, 跳上桌子，一把抓住了姜承前。
  “三叔，奶去世前最惦记的就是你，为了你，她老人家死不瞑目，你现在寻死觅活，对得起她吗？”姜西的呵斥，让姜承前更加的崩溃。姜西力气大，他挣不脱，就被姜西像死狗一样拎着痛哭起来。
  姜承前痛哭流涕，号啕大哭的模样，看着像是悔不当初。姜西看他还有几分良心，心里的气消了几分，略微安慰他说：“行了，人死不能复生，三叔你别哭了。”
  姜西气性不大，愿意原谅姜承前。姜承恩却看不得，姜承前那个要死不活的模样。姜承恩气姜承前不争气，也看不得他这个窝囊样，他学姜西绕过桌子，走到姜承前身边，抓住姜承前的脖领子就把他一顿打。
  啪！啪！啪！
  “哭，你还有脸哭！妈为了你，死都没闭上眼睛，你哪有脸哭？！姜承前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吗？妈生你养你一回，如今为了救你又丢了一条命，你怎么敢死？！姜承前你真是个逆子！你就那么混蛋，要咱妈永远都闭不上眼睛吗？没用的东西，你不想活了是吧？行！我现在就打死你！”
  “大伯，冷静，冷静，这里是警察局，你别激动。”姜西的劝阻并没有太大作用，姜承恩被姜承前气疯了，他红着眼睛，不顾姜西的阻拦，往死里打姜承前。
  姜承前自知他做错了，姜承恩揍他，他也不还手。姜承前哭的像个破布娃娃似的，任由姜承恩可劲儿收拾他。
  最后，姜承恩骂人的动静，惊动了外边守卫的警察，他们才过来治住打人的姜承恩。“住手，警察局里不能打人，你赶紧住手。再不住手，我抓人了。还有你，赶紧放手。你们都赶紧坐回去，再闹，你们就别见了。”
  警察同志板着脸，说话特别不客气。
  姜西闻言，礼貌的跟对方点点头，很自然的跟对方解释说：“好，同志你放心，我们不会坏规矩的。只是我三叔他得知我奶去了，有点受不了，想要寻短见。同志，他现在情绪太激动，我不拉着他，他刚刚就撞墙了。”
  那警察一听这话，也吓了一跳。看着情绪确实不太对的姜承前，他说了句，“你等着。”就掏出一副手铐，把姜承前拷在了他的座位上。“行了，现在你们坐回去吧。”
  姜西看姜承前被固定住，不能再闹腾，就跟警察说了一句“谢谢”，带着姜承恩回到了他们那边的座位去坐着。警察看他们都规规矩矩坐了回去，就又回到门口，让姜西他们继续说话。
  只是，怕他们再闹起来，或者姜承前出什么意外。他走之前又叮嘱他们道：“探监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你们长话短说。”
  “好，谢谢。”姜西再次跟对方道谢。姜承恩跟着姜西也跟对方说了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