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陆形云话音未落,他便和金天机一道站在了一处高坡,可以看到出事的地方,而他爹娘竟然也在这个地方:啊呀,你们来了,你来得正好,快想想办法,把那东西赶出去,不然菜园果蔬都要毁了!
  陆形云当即脑弦一紧,想到当下宗门内能排上用场的战力,直接排除了旁边这位作壁上观也不听他放开之类的需求,直接带他到这儿来的神子殿下。
  我要那个东西。这个冷漠的男子指着那个不速之客,声音如常,却准确无误地传入到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旁边一脸惨白却在紧张的陆崇山和赵皎听到了,底下头一次直面危机惊慌失措的陆晏宁也听到了,被追得四处乱窜的周天元,和半点主仆之情都不顾的周家丫鬟侍卫们亦然。
  最先眼前一亮的便是周天元:什么?要什么?
  那个东西是指陆形云听完表情尤其古怪,完全摸不着头脑。
  对方就像例行公事似的把他放在了地上,陆形云一条胳膊还搭在对方肩上,对方想要拉开,陆形云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没有松手。
  僵持之下,对方让步瞬移到了两步开外,继而又望向了想要的东西,那双淡然无波的眸子里绽放出别样的神采。
  那一瞬间,陆形云心头一动,脑中冒出了个念头,神子殿下是真的想要那个东西啊!
  第31章 有够偏心 (三合一)他给的太贵重了!
  闯入宗门的竟是一头哪怕在荒林深处都不常见的雪妖虎,皮毛如缎,上有斑纹,双目充血,煞气极重。
  这类凶兽已会吐纳灵气,有了一定智力,却也未能摆脱兽性,不被激怒还好,一旦被激怒,定会穷追猛打,不死不休。
  此妖兽刚一出现,才刚突破第一境的陆晏宁反应极快,周天元猝不及防,猛跳到一边,便看到娇俏少女纵身挡在了自己面前。
  那背影很是瘦小,却很可靠。
  从来只有他挡在别人前面的周天元愣了半晌,整个人反应都慢了半拍.
  说来,正因为在他们这群修为尽失的所谓天骄扎堆显示各种无能时,正是眼前这位初入修炼一道的少女遇事总会如同老鹰护着小鸡一般,宛如大哥一般,日渐成了团宠般的存在。
  后来无论陆晏宁如何因为爹娘的事跟陆形云闹不快,各种逆反心重,周天元都会帮他说话,总是感慨:你妹妹,让人很有安全感啊。
  当然,后来知道是弟弟以后,包括他在内的好几位久久不发一语,有的甚至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俨然就像失去了什么重要亲人,还有的决定将错就错,不介意将喜好变一变,却被陆形云给拦了回去。但那都是后话。
  此时,周天元没了修为,行动虽慢,却相对安全,过人的战斗经验足以让他提前察觉到这等低级妖兽的行动轨迹,提前避开,他道:多谢小姑娘了。
  陆晏宁两眼无神了片刻,回头朝他俏皮一笑,打算就此耍下去,俨然笑纳了这个绰号,道:叫祖奶奶。
  周天元哈哈大笑,已然快要离开妖兽的肆掠范围,听到神子殿下的声音,顿时脚步一顿,转道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陆晏宁还在尝试身法,一个人躲得狼狈,有时候控制不住力道,但他天生力大,胡乱发挥竟然并不累,但多个人在旁边,那他就比较难发挥,一不小心就容易伤及无辜。
  你哥让咱们换种方法,说杀它很难,但咱们可以想办法揪下它尾巴处的白毛。
  周天元道:你听听你哥说的这叫人话吗!雪妖虎本就凶狠残暴,杀它就很不容易,但它的尾巴是它的逆鳞所在,这跟老虎头上拔毛没什么两样,懂我的意思吗,比杀它还难!
  但哥哥说,只要得到这东西,拿去给天机哥哥,就会有意外惊喜。陆晏宁对修仙相关知识一窍不通,属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状态,见他居然对妖兽也有所了解,越发觉得这人或许比表面上看到的要有那么点内涵。
  而且只是拔毛,又不是断尾,你觉得比斩杀它更难吗?陆晏宁略怀疑他的真实内涵。
  周天元一时语塞,他是站在陆晏宁的角度上说的,如果他出手,加上吸食|精元的山魅而言,弄倒这头虎妖其实并不算难,既然不难,或许可以给她练手用用。
  陆崇山战战兢兢,冲陆形云跳脚,怒斥道:这时候要什么虎尾毛,快!快!赶紧把那畜生抓起来,杀了它永绝后患!
  这是怎么回事?陆形云隐约觉得那么壮实的雪妖虎出现在这个地方不会是巧合。
  那脚,是这东西,一定是这东西,这几年都是它在偷吃我们辛辛苦苦种的果蔬,还把菜地糟蹋得一塌糊涂!我们重新选地方搭架子,却总会被找上来,害得我这老腰隔三差五疼得死去活来,一天到晚战战兢兢。你这地方建得也不妨贼!
  赵皎也哭道:我们竟然住在虎窝里,我们孝顺的儿子竟然让我们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还好我们命大,一直以来忍气吞声没和它一般计较,这些天不过是蔬果摘得勤了点,没给它留吃的,它就要来吃人了。这些年我们过得好苦。
  既然只是吃些蔬菜,就让它吃。陆形云道。
  不是你种的,你说送就送,穷大方,我还以为是贼窝贼头子,原来不过是头虎,杀了它,赶紧杀了,伏妖不是你们修仙之人的本分吗!
  伏妖确实是修仙之人本分,但天机有别的想要陆形云正欲动作。
  赵皎扯了扯陆崇山衣角,低声道:老陆,一整面的虎皮,比有窟窿的珍贵,那可是虎妖皮听说妖兽皮能辟邪驱兽,远比老贾身上那普通雪貂皮裘贵重。
  虎皮别弄破了,虎牙也很贵重!陆崇山又赶紧吩咐,他焦急自己的菜园被肆掠一通,可转念一想,底下那个周家公子富有得很,只要他无恙,也许给对方诉诉苦,对方指甲间上露一点,都够养活几座山。
  你们快想办法救周公子!周公子对咱们那么好,是我们宗的大恩人,可不能有事。
  陆形云几乎是见他神情,再听这话,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赵皎把头扭到一边,侧身缩到陆崇山身后,道:我怕看血,太残忍了,所以说我不想那修炼的事,修仙的人都太血腥残暴,哪有当凡人好,凡人手上至少干净,沾的罪孽少,到底下以后不至于太遭罪。
  这话岂不是连着宁儿也一起骂了。
  陆形云笑着道:你们是鬼吗,竟然知道底下之事。
  赵皎泫然欲泣地拽了拽陆崇山的衣角,陆崇山怒斥道:你说什么!?你再说?
  陆形云深吸了一口气,得顺着他们说话才会没有后面一系列的哭闹上吊各种埋怨,若是逆了
  我问你们是鬼吗陆形云道。
  你敢骂我?小兔崽子,以前我不敢动你!现在还动不了你!放开我。陆崇山动如脱兔般,冲上来朝着陆形云扬起巴掌。
  啪!
  金天机循声看向这边。
  陆形云的额头硬生生挨了一巴掌,抽他的人好像越抽越爽似的,连抽了五六下,这才收起疼得颤抖的手,转头跟赵皎哭诉:哎哟,他这铁脑袋,可疼死我了。
  赵皎这才从惊吓状态回神,心疼道:你的手伤了,有血
  陆崇山大怒,双手握拳又松开没感觉到伤口疼痛,手还是麻的,要不是对方他至于遭这份罪?恶狠狠地道:晦气!这是你骂我不是人,我才抽你,你骂一次,我打一次,别以为你多了几个朋友,我就不敢动你。你是我生的,我打死你都可以,你不能说我不是人!
  陆形云本就浑身烫伤,脑袋昏昏沉沉,这几下直接懵了,他踉跄两步,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那草地是他铺的很是柔软,身体摔上去竟然软绵绵的。
  世间任何地方,哪怕是圣山上岩浆险地的热浪缝隙,给他的感觉,都比从爹娘身上感受到的要柔软。
  金天机没有动,他的金眸古井无波,好像并不太理解眼下的状况,他深知自己不因外物而动,但他脚下地面却突然龟裂,陆形云心里一动,道:别毁山。
  怎么回事,地震了?陆崇山叫苦不迭地任由夫人检查了自己的手一圈,却先夫人一步发现是从手指上的金戒指上淌下的血,戒指边沿还刮了点沾血的皮,缠了几根头发,他迅速扒掉自己手指上染血的金戒指,他是因为地震摔下去的,我根本没用力。
  一抹鲜血从陆形云耳侧流下。
  地面停止震动,金天机侧过身来,地面猛地拉长了般,方才还在眼前的陆崇山,倏然后退数十丈远,中间草地平整,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突然远去的夫人,他好像飞速后退,一转眼就到了山体之外,狂风呼啸而过,裤管鼓风。
  你你就算为我儿出头,也不能这般动他老子!陆崇山像是被一股巨力扼住咽喉,吊在悬崖之外,底下是千仞高山,可想而知若是掉下去,必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快让他放下你爹,你不让他去救你弟弟,怎地对你爹下手,他是个什么脾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也不是存心的,他打你,他也不舒服。赵皎无比失望地埋怨道。
  打人是不对的。陆形云躺在地上,望着天空说道。
  骂人也不对。赵皎认真地看着他,小声道。
  陆形云曾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在娘给他抱怨爹的不是的时候,觉得娘也不容易,后来发现这两人可能起初就不怎么样,相互影响成了更不怎么样的人。
  既要名又要财,自负才学品性,总认为自己有登天之能,却深陷犄角旮旯,认为全是别人的错。
  你俩真般配啊。他道。
  你说什么?赵皎顿时皱眉。
  我说,我与你们没关系了吧,在你们为了活命丢我喂狼的时候,在我踏足修炼门槛的第一步,便是断绝红尘,换言之在我踏足修炼门槛的时候,我便可以选择和红尘俗世断绝了。此宗乃是修仙宗门,此山乃是灵山,你们在这地方待了这么久,却还是不能踏足修炼门槛,你们也没有修仙之心,认为山上清贫,为何不下山呢?
  你你心胸狭隘,多少年前的事,竟然记仇至此,赵皎哭着说道,你总说我们对你不好,这些年我们对你还不够容忍吗,但你是我们的儿子,无论你对我们多不好,我们也不会真跟你计较,可你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血缘关系是你说断就能断的吗,我们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才会搬到这山上与你同住,你一个人在山上
  陆形云道:多自由啊。请走吧,既然住在我这里这般为难,何不放过自己。
  你这混账东西!陆崇山厉声道,我们生你养你,要不是我们住在这儿,你这破山能有现在这景致?现在利用完了就要赶我们走,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赡养我们是你的本分,你根本没资格让我们走。
  怎么,你们是想要我小小年纪入仙门伏妖降魔九死一生攒下的财宝,费尽心思买下的这座山吗?
  我们要你什么,我们什么都不要你的,就算你将来好了,我们也不会说你什么好。今日你敢遣我们下山,我给你宣扬得举世皆知,你这宗门,就是邪魔歪道,你这宗主,恩将仇报,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看谁还敢到你这儿来。
  那又如何呢?陆形云道,既然我是邪魔歪道,你们难道还能出淤泥而不染?
  听听,听听,翅膀硬了,竟敢嘲笑起我们来了。
  赵皎拎起裙角往陆崇山那边走,对陆形云道:我的命好苦,你有本事就把我们都给杀了,我和你爹活到这么大,最艰难困苦的日子宁可食素,连条鱼都没杀过,你敢动我们,你会遭天谴!
  陆形云哽了下,总算红了眼眶,一字一顿地道:你们于我而言,就像山间阴风,水中浊流,我动你们岂不脏了我自己的手。
  赵皎眼中失望之色变成嫌恶,陆崇山脸黑如铁,整个人却因为这番话震住了,他儿子竟然是这样看他的,他儿子竟敢这样看他!
  他一气之下,挣扎着抓住山边的树干,往边缘爬,毕竟普通人,并不受制于神子大人的法则束缚,内心无惧无敬畏之下,竟然拾起一截尖锐的树枝,狂奔而至。
  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没良心,气量狭小,难怪修为尽失
  赵皎拦住他,道:你跟他计较,你不就跟他一样了吗!
  眼下陆形云会觉得上天待他已是不错,幸好这时候的他没有修为,否则他指不定控制不住自己一扬手,那两人瞬间灰飞烟灭。
  而越是这种时候,他会很想见至圣。
  至圣当年为什么能够在亲族将他凭空弄出的万柄剑卖了,卷尽战争财,却让他一人承担所有后果以后,明明有能力反击,却还是忍住让那些人存活了下来。
  当然最后他改了姓氏,彻底和亲族划清了界限。
  至圣的家族能量巨大,相比而言他家才两位,或许还是上天垂帘了。
  无论过程如何,结果万变不离其宗。
  其实办法已经呼之欲出,只是他不信邪。
  在生命之初,他对爹娘的忍耐下限就已经被拉低到了不死就行的地步,他始终认为他有可能和爹娘和睦共处,明明已经那么难以相处,他依旧没意识到,合不来的人,远离就好了。
  他不相信人是可以从外面被改变的,从内部改变的前提是想变好,但若是他们想变好,他们会拒绝一切正道,相信所有旁门左道,尽挑有良心的人去算计吗?
  他们不修炼便如此,修炼就一定会向善吗。
  当品性不端之人掌握了力量,那会是怎样的情景,他所想的事,他极力克制自己不去做的事,他爹他娘可能真就一扬手,把他给挫骨扬灰了
  陆形云拽紧衣襟,跌到最底下,额头上血流如注,头痛欲裂,正因为精神还算清明,所以越发难以呼吸。
  他觉得眼下本该是去想办法给天机弄来最好看的那一撮虎尾毛,他再没去看上首那站着说话都嫌腰疼的两人一眼,转而冲向那头难得一见的雪妖虎。
  周天元和陆晏宁拌嘴了一会,就看到一个满头血的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鬼啊!周天元佯惊并跳到陆晏宁身后,被不到十岁的孩子保护,他倒是很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