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梦境泡神君 第16节
  因而此时倒是让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知要如何找到蛇妖的藏身之所。
  周云辜同杳杳拿着府尹给出的近日来的调查结果,上面详细记载着丢失孩子家庭的住处和情况,二人连夜制定了详细的拜访计划。
  此时他们拜访的这户人家也是才丢了孩子,急病乱投医似的来者不拒,家中主人听说了二人来意,十分配合,称得上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然而一番探查下来,却也是没有什么线索。只是在触碰到孩子丢失前时常近身的物件儿时,杳杳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像脑海中被牵扯出一根细细的丝线,引向意识的深处,似有梦境那么深。
  她又想起方才在府尹府,她路过伺候小公子的乳娘时,莫名升起的念头。
  带着这般疑惑,他们走访了一家又一家,而这份感知却越来越明显,就好像马上就要抓住头绪。
  快要晚间时分,他们又来到一户人家门口。
  早先拜访过的人家,多半是新近才丢了孩子,因而着急得很,哪怕瞧着他二人年轻,却也顾不上轻视,只想着抓住每一分希望,自然万般配合;然而却不是每一户人家都是如此。
  眼前的这家人,孩子丢了已有接近七日,什么样的法子都试过了,层层失望积攒下来,觉得希望渺茫,早已灰了大半的心;此时见上门的二人年轻又体面,既不是公差也非得道的高人,出言就有些不逊了,还作势要赶人。
  杳杳体谅他们的心情,正要出声劝慰,周云辜却冷着脸掏出那块昨日新得的城主令,几乎要横到看门的管事脸上。
  管事就不情不愿地引二人进了门,嘴上还嘟囔着抱怨:“先前丢了那么多孩子,也不见那位大人着急,此番丢到自己府上了,就想着权势压人,大张旗鼓地查起来了。”
  杳杳勉强一笑,周云辜却是恍若未闻。
  然而从这家出来,却依然一无所获。
  二人回了落脚的院子,谈论起接下来的打算。
  杳杳突然想到什么,出了个主意。
  杳杳:“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入手。”
  周云辜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杳杳就接着道:“按照我们探访过情况的人家来看,丢失的小孩全是刚满周岁或周岁以下的。邑阳城并不大,不如我们也留意一下有适龄孩子的人家?”
  周云辜脸上就露出点笑意,似是赞同她的思路,却道:“只是那妖物如今受了重伤,只怕行动不便,短期内不一定会出手。”
  她默然,确实如此。
  入了夜,杳杳觉得满头的头绪混杂如乱麻,难以入睡。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挑了灯,坐在床边就抱着那卷秘藏翻看了起来。
  不知不觉,她就倚着床头睡着了。
  睡意朦胧中,她又做起了昨日那个未曾做完的清明梦。
  杳杳依旧如同魂魄离了体似的,附在那位小神女的身上,接续着昨日的情节当一个旁观者。
  小神女从司命仙君掌管的轮回台出来,不过呆立了片刻,径直去了一处地界儿。
  杳杳在她身体里,觉得茫然,好在那处地界虽然被飘渺的云雾缠绕,入口处却立了块石碑,上面洋洋洒洒三个大字——“三世镜”。
  她正猜着这三世镜是作何用处,“自己”信手一拂,云雾就散了些去,露出一片澄明的水面。
  杳杳就觉得惊奇。这所谓三世镜,竟然是面湖?
  她继续往下看,就见“自己”拈了云雾,凭空捏出一行眼见着一吹就要散去的小字,投入湖面中,被缓缓吞没。
  随后,湖面泛起了波澜,待波澜平静,其上竟是显现出鲜活的投影来。
  映照在那湖面上的人,正是先前梦里同周云辜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位公子。
  此时的公子却不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样,而是执了柄剑,正与人缠斗。他的剑法极佳,每一个动作间都及其连贯,一把看似普通的剑却被他舞得行云流水,仿佛随着他的心意而肆意指点山河。
  只是他的境况却显而易见的不太好,分明是众叛亲离受人围攻。
  终于,他力竭不敌,被人乱剑砍倒,飞溅的血污脏了那张脸以及一身白衣,他的神情却至死不变。
  小神女明显有些不忍,看得直皱眉头,挥了挥袖子,水波再次漾起,画面也随之转变。
  画中人仍是那副年轻俊逸的样貌,却换了一身装扮,仍旧是濒死的场景。他手中握着书卷,身前焚了香,烟雾缭绕间淡然坐定,合上了眉目,直到呼吸全无,依旧身姿挺拔,如松如竹。
  ……
  一连看过三场,杳杳才明白过来,这三世镜的功用大抵是显现凡人前三世的弥留之景。
  她看得直咂舌,这同周云辜长着同一副样貌的冷峻公子竟是接连三世英年早逝,不得好死。
  小神女明显也不好受,气喘吁吁地跑去砸司命的门。
  “司年轮,你给我出来说清楚,他的命为什么不能改?”杳杳听见她这样喊着。
  司命仙君紧闭了大门不敢吭声。
  “我刚刚看过三世镜了,往前查了三世他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并无任何异样。我就是改了他今世的命又如何!”
  司命听得头大,又守着秘密不敢说,只能连连念着“我求求你了小祖宗”,样子倒是无助极了。
  杳杳看得了个大热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子,此时同着小神女一道直直赶往凡间。
  那位公子被喂了灵药,显然药效已经起了作用,他此时看着气色倒好。
  小神女将手覆上他的额头,他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仍在睡梦中的他却将冷峻的眉头柔和了下来。
  杳杳心想,这人无论长相情态都与周云辜几乎无二,难不成他二人之间有什么牵连?
  思绪还未落定,她的脑海内突然挤入了一段画面。
  这是……预知?她此时占着小神女的身体,同她心意相通,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杳杳就想要露出骇然的表情来。
  这位神女竟然可以通过梦境预知未来。
  她又想起那卷秘藏的开头,有这么几句话——
  “因梦而生,循梦而去;无我无梦,了然天命。”
  杳杳觉得自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一角,就想要快些摆脱梦境,好去那本书卷里探查个究竟。
  只是此时似乎由不得她,她只能被迫看着小神女一次又一次地预知天命,替那位公子改命,最终引来了天雷,将二人彻底席卷。
  恍惚间,她从护住他人的姿态转而被人紧紧拥住,将她牢牢护在怀里。那个怀抱坚定而用力,隐隐散发着沉香气息。她不由自主泪流满面,却分毫挣扎不得。
  杳杳也被那样浓重的情绪席卷着,在雷光落下的瞬间,被弹出了梦境。
  第17章
  天色微微亮,晨光透过门窗的缝隙悄悄溜进屋来。
  杳杳从梦中喘着粗气醒来。
  她坐起身,平复了半晌,困扰了她两日的故事在梦境中得以窥得结局,她却来不及关心,只翻身利落起了床,就去找那卷书。
  她先前只当那些玄妙而拗口的文字是修炼的心法,此时才隐隐窥见了门道。
  探知梦境、掌控梦境,从而预知未来。
  杳杳思索着其间的关系,逐字逐句地翻阅着整本书卷,却是愈发的迷茫。
  直到周云辜敲响了她的房门,她才神情恍惚地放下书卷,同他出去用了早膳,开始今日的探访。
  他们昨日一番商议,还是决定从可能遇害的人家入手。
  出门过了点新鲜人气儿,杳杳才觉得昏昏沉沉胀痛着的脑袋稍微好转了些,又能转得动了。她摆摆头将莫名其妙的情绪与思虑甩掉,叩响了这家人的大门。
  近来邑阳城怪异万分,这户陈姓人家又有适龄的小孩子,终日惶惶得很,就连看门的小厮也终日里紧张慎重。
  杳杳二人禀明了来意,小厮就变了脸色,嗫嚅了半晌,才颤颤巍巍地进去通报主人家。
  倒是没让他们久等,不过片刻,主人家亲自来了。
  随着主人家一起来的还有尖锐刻薄的骂声。
  “真是晦气!我们家又没出事,你们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你们要查就去查那些丢了孩子的人家——来人,给我将他们打出去。”
  主人家极为不客气,杳杳倒是能体谅他们这份心情,但这场面毕竟难堪。她呼了口气,想着事情紧急,就要好言好语地同他们相劝。
  余光瞟见周云辜面上似乎有些冷沉,且张了张口,杳杳不知为何想起他平日那张讨人厌的嘴皮子了,猛然一惊,他们今日可不是来同人家吵嘴的。
  心念一动,她就往周云辜身上丢了个诀,是前几日才从他那儿习得的噤声诀。
  杳杳这个诀甫一捏完,就冒了冷汗——他怎么可能被自己的小小术法拿捏住,大概随意就解了吧。
  她去打量他,见他面上表情有一丝地凝固,却隐忍未发,也顾不得多想,就去细声劝慰主人家,解释自己此番来意。
  陈家人兴许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了,此时冷静下来,将杳杳的话仔细听了进去,虽然仍有些不快,却还是顺顺当当地将二人迎了进去。
  他们在会客厅落座,陈夫人差丫鬟婢子们端上了热茶与瓜果点心,在场的人却没人有心思去享用,只有周云辜最是平静闲淡,掀开茶盖来品了品茶香。
  很快陈家的小公子就由乳娘抱着,被带到会客厅来。
  刚满周岁的孩童未被世事影响,最为纯粹。此时他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又懵懂地打量着眼生的来客。
  杳杳想起昨夜梦里的发现,她难得抿了抿唇,随后还是暗下了决心,示意乳娘将小公子抱得近些。
  小孩子喜欢漂亮的事物,漂亮的人自然也不意外。见杳杳凑近了他,小公子咯咯笑出了声,肉乎乎的小手也开始手舞足蹈,手脚上挂着的金铃铛发出清脆响动。
  杳杳一边挂上笑容,轻声细语地逗着小朋友,一边轻轻伸出手,覆上了小孩子的额头。
  嗡——
  一瞬间她只觉得脑海中一片剧痛,随即涌入了许多虚幻缥缈的场景。
  没想到初次尝试,竟然真的有效果。杳杳顾不得细看,只能先稳住自己的心神,努力让脑海中的震荡平复下来。
  她回过神,额上已冒了细密的汗珠,小朋友仍然一脸好奇地望着她,还伸出小手挠了挠她的头发。
  周云辜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手。指尖掌心传来的微凉触感让她好受了些,这才彻底缓过神来。
  现下不是整理思绪的好时候。杳杳想着方才脑海中涌入的模糊画面,打起精神来同陈家的夫人仔细攀谈,又询问了些细节,并细细叮嘱她近日一定要多留些心云云。
  待他们从陈府出来,杳杳立时拉住了周云辜右边的衣袖,将他扯得离自己近了些,然后轻声开口道:“周云辜,我同你说个事情,你不要害怕。”
  身旁的人未吭声,杳杳就继续往下说。
  “我好像能隐约探知到他人的梦境。”
  她说完,神色郑重地抬眼,等待对方的回应,谁知等了半天,周云辜只是冷冷望着她,眼神似乎还带着些许控诉,却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她愕然,随即想到自己方才似乎给他捏了个噤声诀,连忙替他解了。
  周云辜这才缓缓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