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坦率讲,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实在摸不清他的路子。
  “你果真来了。”
  林樊一坐下,叶以谦就说话了,声音很低,大约半径两个人的范围能听清。林樊有点诧异,朝他挑了挑眉毛,就见叶以谦右手边坐着的那个地产小公子笑着说道:“我说林老师会来,叶少还不信,怎么样,有宋大美人出马,林老师肯定会来的。”
  事实上林樊不大喜欢在学校以外的地方听到被人称呼她为“林老师”,毕竟苍老师和泷泽老师等人实在深入人心,因此只是笑了笑,道:“叫我林樊就好。”
  几句话,包厢里的人基本上就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都是人精,谁还看不出饭桌上的那点心思,叶以谦难请谁都知道,今天能露面,八成也是因为这个林樊吧。
  林樊没他们想得那么多,因为坐得离宋简远,左手边的人又不认识,席间大家聊得东西她不感兴趣,就打算专心吃饭了,谁知道饭没吃几口,筷子一伸出去,还没等夹到菜,就被叶以谦一筷子挡回来了。
  林樊:wtf?她就是想吃一口娃娃菜,这人管得这么宽咋不上天呢?
  可能是林樊的眼神太过锋利了,她虽然没说话,叶以谦却像是听见了一样,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有花生。”
  林樊自小就花生过敏,平时吃饭相当注意,可她不知道叶以谦是从哪里听来的,愣了一愣,这才讪讪地缩回筷子。诚然他们以前做过同学,可那时候一个班上学生六七十,三年同学下来话都没说过的也不在少数,林樊私以为叶以谦应当是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
  这话声音不大也不小,但连着之前的动作,已经足以叫林樊左手边的人和那地产小公子注意到了,两人都只是侧头朝她们望了一眼,相视一笑,却没说话。
  林樊只特别憋屈地“哦”了一声,转头夹了一筷子香菇,头也没抬,整个人跟没事人儿似的。不过她本来就是没事人儿,倒退五年她可能还能脸红心跳一下,现在么,最多感谢一下叶以谦的心细如发。
  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渐渐地大家也就放开了,吃吃喝喝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觥筹交错。林樊在一边安静吃饭,一时间有些口渴,见席上没什么人注意到她,悄悄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抿了一口。
  嗯,酱香浓郁,还不错。
  她很少在人前喝酒,毕竟怎么也算半个人民教师么,为人师表还是要的,这会儿是真的口渴,果汁那种东西她又从来不碰,再加上嫌朝服务生要白水麻烦,喝点酒又不犯法。
  林樊以为没人注意到她,哪知道才一放下杯子,就感受到了身旁忽然投过来一道冷冷的目光,一侧头,果然是叶以谦。
  注意到林樊的目光,叶以谦朝她弯唇笑了一下,只是笑意不曾达到眼底,看着有些渗人。
  难不成叶以谦还记恨着之前她拦着他开车找代驾的事情?
  可喉咙实在有些紧,嘴唇也干的厉害,林樊决定不理会叶以谦的多管闲事,默默无声地抬手将那一杯酒喝光,又默默无声地将杯子搁在了桌子上。
  本来他们这边一直挺安静的没人注意到,只是林樊没控制好手上的力道,杯底碰在桌子上的声音大了些,众人的目光也就扫过来,都看见林樊面前摆着一个空杯子,脸上虽然没什么异样,可坐在一边的叶以谦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宋简不知道这边怎么回事,笑着举了举手上的杯子打圆场:“叶少你可千万别跟小樊比酒量,你看她文文静静的不说话,可是千杯不倒,一般人都喝不过她的,你别叫她给你撂倒了。”
  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夸她呢,林樊觉得自己都快被宋简形容成酒桌女魔头了。做人要谦虚嘛,万一这酒桌上真有深藏不露的英雄要和她拼酒,她明天还上不上班了。
  “林老师这么厉害,不行不行,来来来,满上满上。”马上就有好事儿的人将酒杯倒满了,笑嘻嘻地说道:“本来还以为林老师滴酒不沾,没想到看走了眼,得嘞,今天咱不醉不归,不醉不归,林老师你可千万别推辞!”
  林樊这时候知道自己玩儿大了,也不知道哪位哲人说过,这女人在酒桌上,需得要么滴酒不沾,要么千杯不倒,她没有那个金刚钻,是硬往自己身上揽了个瓷器活。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呢,林樊眼前忽然多出了半截手臂,叶以谦抬手将她面前已经被重新满上的杯子拿过去,脸上带了点似笑非笑的神情,说了一句“你出息了”,便一仰头将那酒杯干了个底朝天。
  林樊: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9章 chapter9
  原本给林樊劝酒的人也没打算真把林樊怎么着,不过是话赶话赶到那儿了,又是第一次见林樊,交个朋友罢了,哪想到林樊自己还没推辞呢,坐在一旁的叶以谦先把杯子抢过去了。
  纵观d市,有几个人敢在酒桌上劝叶以谦酒的?又有几个敢叫叶以谦替挡酒的?饭桌上看向林樊的眼神自然而然地多了几分敬畏。
  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谁知道竟是大有来头?
  林樊现在哪里顾得别人,木着脸没说话,还悬在半空的手上忽然被塞进了空杯子,叶以谦脸上没有半点尴尬,动作神色都十分自然,指了指那滴酒不剩的水晶杯,轻描淡写地说道:“还给你。”
  “叶以谦,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樊半天才发出声儿,只觉得嗓子发紧发干,声音都有些紧绷,剪水双瞳直直地盯着那人坦然的侧脸,心中一亿神兽飞奔而过。他刚才还说了句什么,她出息了?他自己的人设都崩成这样了,她可不是出息了么!
  桌上人这时候都屏息凝神地等着叶以谦说话了,一方面更觉着林樊这人行事诡谲摸不清套路,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忽然听到叶以谦淡淡地回答道:“报恩。”
  众人:???
  林樊:!!!
  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没等林樊调整出一个合适的神情,叶以谦又侧过头,唇角带了一点似有似无地笑意,补充道:“你放心,今天修朋跟来了,不用你送我回家。”
  宋简横在空中半天没动的筷子应景地掉在了桌上。
  上回她问林樊和谁在一起吃饭,难道还真的猜对了?!不过等等……为啥是女的送男的回家?还是林樊这块千年朽木送叶以谦?
  林樊觉得脑袋有点疼,心里合计着叶以谦今天出门可能忘吃药了,虽然明明都是事实,可被他说出来以后怎么就那么奇怪呢。正巧被宋简掉筷子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往这边上一扫,脑袋顿时更疼了,除了地产小公子和坐在她左手边的那个人该吃吃该喝喝,其余人等望着她的目光好像都挺一言难尽……
  “小樊,你……和叶少……?”宋简试探性地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今天叶以谦已经做到这地步了,分明是不惮被大家琢磨的,那她这么问就不能算是八卦,现在不把话说清楚了,等下了饭桌,这圈子里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林樊真是谢谢宋简给了她一个解释的机会,朝她笑笑,落落大方地解释道:“抱歉之前一直没和你说,其实我同叶以谦早认识,我们是中学同学。”
  宋简的内心已经无法形容了,之前发生的一系列怪事也得到了完美的解释,怪不得林樊在ktv第一次见到叶以谦的时候就敢把人家怼在窗口说话,怪不得林樊张口就是直呼大名一口一个“叶以谦”,怪不得那时候她说什么“知道他是谁么”,也怪不得叶以谦面对林樊能有难得的好脾气。原来人家不用王八看绿豆,人家是老同学啊!
  林樊知道这时候突然说出来给宋简的打击挺大的,有点不地道,可她实在需要解释澄清一下,话都被叶以谦说成那样了,她再不解释以后清白都不用要了,现在只能豁出去宋简的面子了——毕竟作为这么亲的闺蜜连这个都不知道,宋简这脸没地方搁。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林樊一开口,饭桌上就寂静无声了,也不知道大家伙儿心里都想什么呢,林樊觉得自己这一解释好像给冷场了,正寻思着怎么把场子重新热起来才不尴尬呢,忽然听到身旁的人轻笑了一声,余光扫见那人唇边拢了淡淡的笑意,说话也很随意。
  “都怎么了,不是齐征请客么,怎么没人吃?”
  饭桌上持续静了半分钟,忽而重新热闹起来了。
  林樊: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一顿饭吃得这叫一个一波三折,林樊一面默默吃菜一面对着这一桌子的虚假繁荣唏嘘不已。从前大家都是脑子里成绩、排名大过天的少年,喜欢一个人的原因也是千奇百怪,有可能真的就是因为那天天气好,而对方穿了一件白衬衫。当年她喜欢上叶以谦时,也从来没有想过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叶家继承人。
  有些事情到了成年人的世界,好像规则就变了。
  林樊饭量小,坐在叶以谦旁边是更加没胃口了,又吃了几筷子便不想再动筷子了,约摸着大家快散了,就摸出手机想要约个车,桌子底下的手刚摁亮手机屏幕,就被身旁人伸过来的修长手指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