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节
  有什么对不住的。
  他有心,于她就足够。
  她在皇宫里住的那近十个日子,是她这一年一过的最安心的几天,人生当中的风刀霜剑对她来说早已是常事,她在许家当姑娘的时候就已经在跟命运交手了,她不恐惧这些,他的心意才是最珍贵。
  **
  过了几日,老侯爷身体安健了不少,庄子那边婆母养了个刚半岁的小幼童,那小子是庄子里奴仆的儿子,被老夫人抱去了身边养,一家人欣喜若狂,侯府这边的管事知情了心里却犯嘀咕,觉得老夫人这是在打少夫人和小长公子的脸……
  小长公子出生时,她都没带到身边养过。
  但少夫人当这事没有一样,侯府的这些个得力的下人也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
  这孩子养着就养吧,在少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养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主子不在乎,下人不管闲事,宣姜氏那边想着儿媳妇这边不痛快心里就痛快了一些,养着抱来的小儿也养出了些生趣,这日子要比被拘在侯府佛堂里好过多了,觉得这抱来养的小儿子才是她的福星,也就真把这人当成了孙子养了起来,还跟侯府这边多要了用度。
  这厢许双婉也不在乎婆母多要的那一点,但也没按她所要的如数给,就增加了一成的月例,按他们这等侯门世家孝敬老人家的份例给足,她不会亏了婆母,但也不会按婆母的意思,把个奴仆的儿子当成了世家公子给月例养,那是婆母的痴心妄想,她这般想着要是能好过一点,就由她想着去。
  许双婉回来了几日,外边关于宣相夫妇把归德侯差点气死的传言渐渐平了,因归德侯的老友进府探望过老侯爷,给老侯爷和他的爱妾作了诗,诗中小妾美貌温驯,早晚跪地侍候老侯爷晨起晚歇,还哀叹自己为何不早生三十年,与君一道白头。这诗一出,很是艳煞了外面一干老百姓等,羡慕归德侯这五六旬的老人还有得此良妾。
  就归德侯这福气,众人很难再去说他被儿子气死的事来,宣丞相如若不孝顺,怎么可能让老父亲的晚年过得如此之美?再说丞相对父不孝敬,那太诛心了。
  半月之后,陈家的大批人马离开京城,这一场风波算是最终定了,而宣洱无声无息死于了死牢当中,宣岳普被送回到了广海反而没被处决。
  宣仲安放了宣岳普一条生路,并在其走之前去见了他,与他这堂弟道:“你若是能在广海再辟出一道路走到这京城来,我就让人再用你。”
  宣岳普腥红着眼冷静地看着他,朝这堂兄拱手躬腰,行了个大礼。
  宣仲安没等他礼毕就转身走了,回头许双婉问起他来,宣相道:“宣家有人,但谁能走到最后,看天,看命。”
  如他一样。
  许双婉是觉得他还是期盼宣岳普这个堂弟有卷土重来的一天,但许双婉却并不看好……
  普岳普的父亲和叔父把他的路挖绝了,广海宣府在广海这些年结仇不少,结的多是仇怨,善缘却没几桩,他能不能在换了个天地的广海那边再闯出来,那就难了。
  宣岳普的命数只比他的堂兄的还坏。
  这厢广海的事于广海是惊天动地,但于京城朝廷来说,只是诸多大事当中的一件,此时大军已挥进胡国大举而胜,朝廷上下举国欢庆,归德侯府头上的那一点乌云也因这个好消息顿时云开雾散。
  许双婉收到了府中护卫押着望康回来已在路上的消息,听道是押着回的,她不禁跟虞娘采荷她们笑道了长子一句:“看来我们家这小公子是连家都不打算要了,回头回来了,我还生怕他走错门,不知道家里住哪个方向呢。”
  钰君在旁听着,小手捂着小嘴咯咯笑个不停。
  望康也不过十三岁,回到家的时候满面风尘,衣裳褴褛,脸上身上的污垢里里外外加起来至少有三四层,身上还散发着恶臭味,尤如行走江湖多年未行沐浴过一次的乞儿,府里死卫在外提着他后脖子让他穿戴好,穿上锦衣戴上玉冠再回府他宁死不干,非要一身污糟回府惹他娘心疼怜惜,他打的一手如意算盘,以为母亲见了他凄惨的模样会扑过来抱着他喊心肝儿,不会怪罪他擅自离家之罪,哪想他一进府,娘没见着,头一个见的人就是他父亲长公子,长公子一见到小长公子,二话没说抄起桌子上的戒尺就抽了他一顿,把小长公子打得嗷嗷叫,可惜他从头到尾叫得甚是凶残,也没见把他亲娘给唤来。
  早得了信的他亲娘此时大着肚子在床上抱着小女儿,怜爱地跟小女儿道:“还是钰君好,长的好看,身上也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只有一更。晚安。
  第176章
  望康回来, 许双婉自然欣喜,但该训的要训,该罚的要罚,不会因欣喜而忘却一分, 但钰君作为妹妹, 看到兄长的凄惨模样, 瞠目结舌之余更是心疼万分, 母亲还未见兄长, 她就歇在兄长的院里不肯走了。
  许双婉没让奴仆带走她, 让他们兄妹俩歇在了一院。
  比起大家世族当中兄妹到了一定年纪的泾渭分明,她是希望这兄妹俩能更亲近点。
  许双婉这厢身怀六月, 就是单久夫妇也觉得她怀胎到现在没起什么大碍也是难得, 许双婉没有过于欣喜,只盼胎儿能安健产下来。
  她这点也觉得自己是迷了心窍,明明丈夫不那般盼着多子多孙,她这头却昏头昏脑地想为他多生一个儿女, 她这一为的当然是肚中儿女,另一则也是想让世人皆知归德侯府宣仲安宣长公子一生,妻贤家顺,儿女双全, 多子多孙……
  她所要的还是有些苛求了, 遂许双婉对多来的事也持了平常心——总不能她苛求世事如她人意,却让世事对她一直恭谦有礼,要知就是她亲生父母也不会对她如此温和。
  许双婉要的多, 但细究起来比起世人对起天地神佛和命运要的就不算多了,就算日子于别人来说是滔天风浪未有平时,于现在经久风浪的她来说是无风也无雨,没有太多值得能让她夜不能寐的。
  普通人的惊涛骇浪,于久经世事站到了一定高位的人来说不过是寻常生活,不过如此,更无必要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哪天就是她身消魂散,许双婉也知道自己会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她这一生,所得已足够。
  望康虽年幼,但父母祖先不是平常人,他对命定的责任在没有人教的时候就有了一定的悟觉,在外人面前从不使小性子,只是等到母亲过了两天才愿意见他,见到他还不把他搂到怀里,从小被母亲娇养着长大的小长公子委屈不已,扁着嘴站到一角不跟母亲说话,尤自跟母亲生着闷气。
  许双婉先是不理会他,等长子跟她较真,一连站了一个多时辰赌气不愿意离开,眼看脸上挂不住要愤而离去兀自生气之时,她朝长子招了招手,“小混帐,过来与娘亲说说话。”
  小混帐眼睛瞪大,生气地看向她走来,气愤道:“我如何是混帐了?”
  许双婉笑着搂住了他,道:“你怎么不是混帐了?”
  母亲一抱,便是不是混帐也是混帐,宣望康才不在这等时候跟亲娘亲计较这等小事,额外大方地道:“你怎生说,就怎生是了。”
  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计妇人过。
  许双婉被他逗得忍俊不禁,母子俩感情自来亲近,她如何会生望康的气?望康这性情,要是细究起来,一是承了他父亲的根骨,二是她养育的结果。
  她与他父亲都是因父母的不到位人生才走得分外艰难,欠缺没得的那些,如若能行她也但愿能弥补到儿女身上。
  她对望康所求不多,也就不存在失望与否,她搂着在她怀里充男子汉大丈夫的小儿郎怜爱道:“是了,多谢我儿体谅我。”
  望康没想到此景,被母亲逗得闷笑不已,这下两双紧搂着她的腰,叫娘叫个不休。
  他是去了外面遭了一世,才明了这世上最爱他的人是何人。
  只有他的母亲在他做错事的时候不舍得责怪他的过错,还会心甘情愿俯下身来宽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