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音量有些高,裴绍勤声音又浑厚有穿透力,虽然没有开免提,但甜甜跟陆逊都听到了。
  陆逊清亮眸子里的笑意瞬间散去,继而自己转着轮椅到甜甜跟前来。
  甜甜望着陆逊,撇着小嘴,失望地说:“不是妈妈……”
  陆逊拿起手机接起来,面部表情调整到最好,刚刚的确有瞬间的慌乱,但也不过是那一瞬。见甜甜呆呆的,有些失落的样子,他伸手将甜甜捞进怀里来轻轻抱着,然后问裴绍勤道:“什么事?”
  裴绍勤向来不喜欢多问别人的私事,他没有那样八卦的心情跟闲功夫,他现在唯一在乎的、想做的,就是找到她。
  “再过一段时间,我打算再亲自出去找她。”裴绍勤声音有些急,说了这一句,默了会儿后,又道,“我公司的事情,还得麻烦你带看着。这几年我虽然坐稳了总经理的位置,但是我二叔三叔,他们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对裴氏集团的事情,陆逊不感兴趣,只问道:“这次打算去哪儿找?”
  他声线清冷,有一丝刻意的冷静。
  那头裴绍勤沉默片刻,才道:“还没有确定,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自从她不告而别,一夜间消失后,五年来,几乎是每时每刻他都让人在找她。该去的地方,不该去的,他都找遍了,依旧没有她的一点踪迹。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陆逊喉结滚动了下,说:“找了五年,都没有找得到,万一一辈子都找不到呢?”
  “那就找一辈子,找到了,娶她。”裴绍勤没有丝毫犹豫,他的心,一直都很坚定。
  “就没有想过跟别人结婚?”陆逊一手轻轻抱着甜甜,另外一只手则紧紧攥住手机,他内心十分纠结。
  他不想瞒裴绍勤,但也不想让他找到小菀。
  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也不例外。
  裴氏集团裴太太的位置,裴绍勤从来没有想过让别人坐,而他裴绍勤的妻子,也永远只会是一个人。他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没有聊下去的必要,陆逊不会不明白他对小菀的心。跟别人结婚?就为了生一个继承人出来?他不会这样做。
  “刚刚那个小女孩是谁?应该是个很乖的孩子。”裴绍勤不想扯自己的事情说,于是扯了别的话题。
  陆逊道:“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关心这些事情了?”
  见他不想说,裴绍勤根本就无所谓,直接道:“有空见面再说。”然后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后,陆逊有片刻沉默,直到甜甜偎在他跟前轻轻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陆逊道:“给你妈妈打电话,等饭菜烧好了,陆伯伯陪你一起送过去。”
  “一起吃!”甜甜明显又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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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两天庄菀熬夜加班,终于周一交了设计稿,美意老板季华庭看了庄菀的设计稿后,十分满意。终于交了差,庄菀到底松了口气,回到自己办公位上,简单整理了下,打算继续做下个阶段的计划表。
  无意间暼了眼隔壁方琦的位置,见她今天依旧没有来上班,不由蹙眉。
  “方姐辞职了,上个周五就提交了辞呈,老板批准了。”坐在庄菀另外一边的一个小女孩凑过来说,“庄姐,我觉得老板器重你,她气不过,所以走了。”
  气不过?所以走前还得摆她一道才甘心吗?
  庄菀冲那小女孩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只继续埋头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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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星期后,方琦如约去蔓纱签合同,合同签好,她就正式成了蔓纱一员。坐在自己的工作位上,看着宽敞又明亮的大办公间,方琦觉得满足得很。虚荣心的满足,以至于叫她暂时忘记了那设计稿其实不是她的,所以陆伊尔过来找她讨论关于冬季新款的事情,她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应承下来。
  现在蔓纱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新颖又独特的设计,花高薪聘请人才,自然也是需要这人才能够解燃眉之急。方琦“设计”出来的冬装,有她自己独特的特色,陆伊尔对她这样的设计很满意。
  所以,召集设计部所有员工开完会后,最后决定先用方琦的设计。
  也就是说,如果总经理那里没有问题的话,很快方琦“设计”的冬款女装,就会出现在蔓纱金鹰商场里。
  ☆、第7章 chapter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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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伊尔在蔓纱呆了十多年,裴绍勤还没有坐上总经理这个位置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设计部展露头角了。九年前裴氏集团内乱,裴绍勤跟两位叔叔争夺总经理位置的时候,陆伊尔也曾暗中帮过裴绍勤。这几年来,陆伊尔自身能力一直都很突出,就算最近所带领的团队出了点问题,但也不影响裴绍勤对她工作的信任。
  所以,当陆伊尔将计划案递送到裴绍勤跟前的时候,裴绍勤只大概看了眼,就大笔一挥,签了字。
  陆伊尔接过文件来,笑着说:“裴总放心吧,这回蔓纱一定会打个翻身仗。依我干这一行十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方琦……只要蔓纱愿意捧,她绝对是界内的一颗新星。”
  裴绍勤又想起几天前看过的那几张设计稿,不得不说,因为设计风格跟庄菀的很像,就算裴绍勤再不care方琦这个人,也是起了点捧她的作品的意思。某种程度上,裴绍勤这也算是爱屋及乌了,虽然方琦跟庄菀可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但她运气好,只凭着那几张图稿,就已经引得总经理跟陆总监的注意。
  “这件事情,你看着办吧。”裴绍勤一如既往冷着脸,两道浓黑剑眉轻轻蹙起,想了想又问,“她是从哪里跳过来的?”
  看着年纪不算小了,又是有设计天赋跟才华的,没有道理之前呆的公司不捧她。裴绍勤想的这些,陆伊尔也想过,所以,她已经找方琦问过情况了。
  “来蔓纱前,是在美意工作的,一家很小的服装设计公司。”陆伊尔笑着道,“这样的小公司,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品牌跟定位,最喜欢跟风抄袭。小公司目光也很短浅,看得到的只是眼前的利益,从来不会做长久打算。方琦说,之所以选择跳槽,也是因为美意的老板否定了她的设计,她觉得在美意才华得不到施展。”
  本来员工跳槽来新公司,是很忌讳在新公司里说老东家的坏话的,不过方琦话说得巧妙,不但没有让陆伊尔感到反感,反而某种程度上引起了一种共鸣。而且,方琦说这些,也是有目的的。她清楚知道,如果季华庭用了庄菀的设计图,那么在蔓纱动作的同时,美意那边肯定也在动作。
  她先故意在陆伊尔跟前说这些,到时候,就算是美意也推出了这样的新款,她也可以说,是美意盗用了她的设计稿。美意跟蔓纱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设计稿撞了,毫无疑问,肯定是美意的人抄袭了蔓纱的设计师。当然,方琦肯定想不到,在她跟庄菀之间,裴绍勤跟陆伊尔,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相信庄菀。
  恶意抄袭不说,还故意栽赃陷害,等事情真相大白的时候,裴绍勤绝对叫她身败名裂。
  当然,这一些,她都不会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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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定设计稿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得打版跟成品制作。
  设计稿是庄菀画的,后面的工作,少不得也得庄菀接着干。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到底想要设计出什么样的衣裳来,所以,后面的工作,季华庭也一应都交给了庄菀,公司里其他员工,暂时都听她差遣。庄菀为人向来低调,就算季华庭给了她权,她也不会随便指挥别人去做事情。
  再说,她爱惜自己的作品,就跟爱惜自己的孩子一样。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想别人插手她的创作。
  这样一来,才歇息了两天的庄菀,又忙碌起来。白天在公司忙得连喝口水的空都没有,到了晚上,还得继续加班到凌晨。好在甜甜上了幼儿园,陆逊帮忙找的,听说是全s市最好的幼儿园。就算平时加班耽误了接甜甜,庄菀也不怕甜甜会被赶出来一个人呆在大街上,幼儿园里面的老师负责得很,会一直陪着孩子等,直到家长来接为止。
  没了这样的牵挂跟心理负担,庄菀做起事情来也更投入了些,故而提前两天完成了任务。
  样品做好,接下来的推销工作,就跟庄菀没有关系了。
  季华庭十分欣赏庄菀的才华,对她设计出来的作品,也很满意。他有信心,这次的产品推出去,销量一定不会差。虽然以前跟风设计的那些女装销量也不差,但是含义不同,美意也是时候拥有自己的品牌了。只有拥有自己的设计师跟品牌,公司才能够更上一层,永远跟风别人的,这生意也做不长久。
  所以,庄菀才交了差,季华庭就让财务往她卡上打了一万块。这只是一部分奖金,接下来还能拿多少,得看销量。
  像美意这样的小公司,肯定没有自己的卖场,只能作为供应商给各个服装店供货。货供出去,才两天的功夫,头批制作出来的衣裳,就全部卖光,各个服装店开始都往美意市场部打电话。虽然销量好这在季华庭的计划内,但是能好成这样,季华庭还是没有想到的。一时间,美意市场部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公司订单越来越多,大家工作起来自然也更有热情。
  庄菀坐在自己工位上,见大家都忙忙碌碌的,她也很开心。毕竟,销量好了,她可以拿到更多的奖金。
  拿到更多的钱,才能给甜甜更好的物质生活。只要甜甜好,她怎么辛苦受累都愿意。
  庄菀想得入神,面前的办公桌突然被人敲了几下,她立即回了神,映入眼帘的,是季华庭那张略帅的脸。季华庭此刻脸色并不好,见庄菀抬眸朝他望去,他才沉声道:“你来我办公室一趟。”说罢,直接转身先往自己办公室去。
  季华庭的脸色,庄菀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她想不明白,他脸色为什么不好。
  庄菀心里七上八下的,她隐隐猜测得到,老板脸色不好,应该跟她这次的设计有关。
  “季总,是我设计的服装出了什么问题吗?”进了季华庭办公室,庄菀问得小心翼翼。
  季华庭看着她,严肃地问:“这里没有外人,庄菀,你老实告诉我,这次的设计,你有没有抄袭?”
  “抄袭?”庄菀诧异,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真的没有?”季华庭目不转睛望着眼前女子,见她脸上那诧异震惊的表情并不是装出来的,他也有些相信她。
  “我没有。”庄菀回答得十分肯定,态度也非常坚决。
  作为设计师,被指责抄袭,无疑是对她人格的一种侮辱。为了生存,庄菀自然不敢跟季华庭争辩,不过,她也的确是生气了。
  季华庭叹息一声说:“这件事情,我也很奇怪,难道不同的两个人,脑回路真的可以撞成这样?庄菀,既然你说没有抄袭,我还是相信你的,毕竟你曾经的一些设计稿,我看过。”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问,“方琦看过你的设计图吗?”
  庄菀本来不提方琦的事,一来是因为方琦没有给她带来一定的伤害,二来,她也没有证据。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牵扯到抄袭,事情肯定很严重,庄菀肯定是要把方琦故意藏了她设计稿的事情说出来。
  季华庭听后连连蹙眉,沉默片刻后,朝庄菀挥手。
  “你先出去吧。”季华庭说了一句,转身就开始打电话,有件事情,他必须确定一下。
  如果方琦真跳槽到了蔓纱,那么,他可以百分百确定,这次的事情,是蔓纱员工抄袭美意设计师。若事情真是往这个方向发展,对美意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借着这件事情跟蔓纱炒作,美意在界内地位,绝对有升无降。
  就算美意没有能力和本钱跟蔓纱对抗,但可以求助丽都,季华庭看得出来,丽都绝对不会放过这样对付蔓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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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全部都在方琦意料之中,所以,当陆伊尔来找她的时候,她都能淡定从容地应对。她有这样的自信不是没有原因的,不过就是欺负庄菀是小地方来的,出了事情,她肯定没有后台可以依靠。
  更何况,美意跟蔓纱比,消费者肯定会选择相信蔓纱。
  陆伊尔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事情真如方琦所说,美意否定了她的设计稿,应该不会用才对,怎么又用了?而且还是在蔓纱之前将新款女装推了出来,新品上市,多少都会有一定风险,如果不是美意对这样的设计有信心,他一定不敢这样做。
  “方琦,你先出去吧,这件事情有些严重,我跟裴总一定会查清楚。当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蔓纱的牌子不能让人砸了。”陆伊尔面上笑容恰到好处,“你先出去做事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再找你。”
  “好……”方琦应一声,面上笑容险些挂不住。
  陆伊尔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直到方琦人出去了,她才沉了脸。刚刚那样说,不过是在考验她,如果她真的是占理的,肯定不会是刚才那样的表现。如果真是方琦抄袭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闹大了。
  想到这里,陆伊尔脸色越发不好起来,用人不当,这是她工作的失误。
  方琦回到工位上,发了会儿愣,然后掏出手机来给一个媒体朋友打了电话。
  庄菀下班后接甜甜回家,才将电瓶车停在楼道里,就听见楼上有一阵躁动。抱起女儿,还没来得及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几个蹲在庄菀门口的记者就连忙举着话筒一窝蜂扑过来,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都很激动地责问她为什么这么不要脸,抄袭别人的作品。
  甜甜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她一双小手紧紧搂住妈妈脖颈,一边哭一边喊:“不要打我的妈妈,你们不要打我的妈妈!妈妈!”
  ☆、第8章 chaptet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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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琦本来以为她做了那么多铺垫,蔓纱绝对会相信她,所以她才一直都很淡定从容。可当从陆伊尔那里得知蔓纱并非绝对信任她的时候,她知道,为了不让自己的信誉扫地,她只能先发制人,把所有舆论的矛头都指向庄菀。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她跟蔓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蔓纱如果把她抛出去,必然名誉也会受损,她笃定蔓纱不会这么做。等事情闹得大了,一发不可收拾了,那么时局也就定了。
  说到底,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又有什么重要的?媒体需要挖刺激点的新闻,她需要借助媒体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至于最后无辜的人会伤成什么样,她不需要在乎。
  方琦有朋友是新闻媒体人,所以她有这个本事跟条件控制整个舆论的导向,在真正战争还没有打起来的时候,她就处在上风。这次蹲在庄菀家门口的媒体并非只有一家,方琦故意让自己朋友把消息散布出去让她的同行知道。
  既然想闹,就得往大了闹,这样看起来效果才逼真。
  乍一瞧见眼前的浩大阵容,不但甜甜吓得嚎啕大哭,连庄菀也吓得懵住了。这样的场景何其熟悉,一样的闪光灯,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一样犀利的质问、严肃的谴责,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人脱光了衣服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一样。
  她觉得羞耻,觉得委屈,同时,心里还有愧疚跟憎恶。
  或者说,她心里有恨,对那个她深深藏在心里不敢去想的男人的恨,她恨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