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拨重臣后他当真了 第108节
  赵上行是李言隐一手提拔上来的,却在李成绮逼宫那夜倒戈向李成绮。
  纵然于李成绮而言有功,李成绮却从未全然信任过他,虽然仍令他做禁军首领,但后来设欲侯,分禁军权。
  这位欲侯首领是李昭豢养的疯狗,如今毕恭毕敬跪在小皇帝眼前,难得让崔桃奚感受到了何为世事巨变。
  “臣已按陛下吩咐,人犯俱已送到刑部候审。”其中考生一百二十人,卢生被人杀了,所以少一人,也正因为他被杀,章逐薮找到杀人者。
  逼问之下,方问出他受崔颖仪嘱托杀人,因为卢生,是一百二十一种,唯一一个见过崔颖仪的。
  或许卢生根本不知道舞弊案主谋就是崔颖仪,但为无患,他必须死。
  这些人犯中,自然包括崔颖仪。
  崔桃奚将一块绵软的糖糕放入口中,神情淡淡,浑然不在意。
  在崔氏是先帝眼中钉肉中刺,眼前这位新帝口口声声称三年无改父志的情况下,崔颖仪此举,无意于想带着全族一起死。
  先帝对崔氏打压却没有赶尽杀绝,仍旧保障了崔氏表面上的荣华,因为他是崔桃奚的儿子,与崔氏血脉相连。
  然而新帝不同。
  新帝和崔氏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崔桃奚虽性格凉薄,但还不愿意因为一个蠢货葬送全族,族中有些人是该死,但大部分人确实无辜。
  “孤知道了。”李成绮道:“文书送到长宁殿。”
  章逐薮道:“是。”
  他见过礼之后起身出去。
  长宁殿是谢明月办公所在,崔桃奚挑了下眉。
  她听闻小皇帝亲近谢明月而远李旒,今日一见他所为,果然如此。
  崔桃奚道:“陛下日理万机,我不叨扰了。”
  李成绮起来送她,“太皇太后不多留几刻?”他想了想,“御膳房新来的厨子有几道菜做的尚好。”
  面对崔桃奚,除却公事,他连其他话都找不出。
  崔桃奚笑眯眯道:“菜虽好,茶却难喝。”
  李成绮无言以对,送崔桃奚出殿。
  昨夜下过大雨,今日碧空如洗,阳光落在这个着华贵宫装的女子身上,她满身的珠翠耀得李成绮眼睛有一瞬间的刺痛。
  这样的阳光,李成绮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得清那些耀目的珠翠。
  女子偏头,忽对李成绮道:“吾子李昭,生而聪慧。”
  李成绮没想到自己死过再活一次能听到崔桃奚如此评价,沉默半晌,笑着道:“先帝之事,孤亦有所耳闻,先前宫中的先生还说陛下是救世的神仙。”
  “早慧早亡,也算不得什么好事。”崔桃奚的声音冷漠。
  自她入长乐宫以来,还从未用这样的语调说话过,简直像是一块坚冰,刺得人又冷又疼,寒意砭骨。
  李成绮一时语塞。
  他想笑,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想,孤也不想早死。
  生死有命,孤掌天下之权,也难以勉之。
  于是揉了揉鼻子,颔首苦笑道:“是。”
  “所以,”崔桃奚似乎看了他一眼,也好像根本就是阳光太刺眼,李成绮产生的错觉,“小皇帝,你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说:
  母子感情有,但不是很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翌日。
  这桩调查起来并不大张旗鼓, 却牵动着无数人的舞弊案终于落下帷幕,崔颖仪利诱学士, 得到策题卖出, 后又为保全自身买凶灭口,为国法所不容,念其父祖忠心为国,不牵连家人, 于秋后问斩, 耿恬玩忽职守, 泄露策题, 罢官流放三千里充军,其余一百二十人, 除却已葬身鱼腹的卢姓考生,皆流放充军,革除功名, 永不录用。
  诏令既出,天下震惊, 尤为惊崔颖仪, 其出身甚高, 又有一太皇太后姑姑,竟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各级考试中有异心者皆收敛,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余者则拍手称快,除了处置得当的缘故外, 还因为皇帝要在明年春加开恩科, 再行举士。
  而这件事的结果, 并没有使朝中多么震动, 朝中官员此刻关注的俱是第二道诏书。
  第二道,据说由新帝亲手写就,谢明月于大朝会时念出的诏书。
  “孤自御极以来,夙夜兢业,弗敢怠慢,以期四海永乐,海清河晏。先帝治时,昆悦积恶,于我朝怀觊觎之心,人神共怒,是以兴兵,摧枯拉朽,昆悦须臾而灭……”众臣跪聆旨,大殿之中呼吸声都不闻,所回荡的唯有谢明月的声音,“孤今视之,朝廷之弊不在西南,而在群臣之中。先帝所遗之多忠贞怀德之士,然后小人奸邪荫蔽,隐于朝中,怙恶不悛,为万姓所不容,孤于百代计,挽迂荒积弊,今即变诸制,求太平之治。布告朝野,咸使闻之。”
  诏书不过寥寥百余言,却砸得众人眼前发黑。
  新帝的意思,竟是要改官制!
  还未亲政,即要改官制,到底是小皇帝的意思,还是谢明月的意思?
  那小皇帝不出深宫,又素来有个不学无术的暴虐名声,怎么会想到改革官制,定然是谢明月借着天子诏令大做文章。
  有朝臣在看见策题时便猜到了皇帝的打算,然而不想明旨得如此迅速。
  谢明月竟然同意。
  有人悄然看谢明月的脸色,从中却什么都看不出。
  还是说,谢侯只是暂且不驳小皇帝面子,对于改革只是阳奉阴违?
  有人心思活络,想探一探谢明月的意思,再做打算。
  太监接过谢明月手中的诏书。
  谢明月站在丹陛之下,群臣之前。
  “改革诸令已汇总成文书发下,今日即行。”谢明月道,目光平静地扫过惊疑的人群,“秦博约。”
  秦博约从人群走出。
  诸进士大多授官,然而他这个一甲第一与顾无隅却始终没有动静,兰台多有议论,猜测着到底是选来的人不合了谁的心思,一甲第一与第三竟始终没有授官。
  不曾想,却是为了今日。
  “陛下有谕,秦博约持重,怀毓秀才,鲲鹏志,今官制初改,阻力重重,孤怀惜才重才之心,授秦博约淮州守,愿尔昃食宵衣,视民如子,不复孤之期许。”
  淮州守!
  谁人不知淮州乃是朝廷赋税重地,为皇帝所看重,是周朝最为繁华,最风花雪月,也是最能损折官员傲骨志向之地,今日小皇帝居然肯让秦博约出任淮州守?
  这到底,这到底是皇帝的意思,还是谢明月已经按捺不住,欲染指淮州了?
  不少人不约而同地想。
  秦博约也被这个官职砸懵了,他知道皇帝对他多有看重,却不曾想到被看重到这般程度。
  秦博约深深叩首,平日里沉稳极了的人声音中居然也有颤抖,“臣,叩谢陛下恩泽,定不辜负陛下期许。”
  谢明月的目光在秦博约脸上落了下便转到别处。
  李成绮说自己此时不宜亲政上朝,诏书虽不假手于人,却要谢明月念。
  谢明月在这种事上对李成绮可谓千依百顺,自无不从。
  在他看来,李成绮无论想哪日亲政都好,无论是今日,还是永不亲政,只要李成绮想,那么他绝无置喙。
  谢明月又取了另一份,是关于顾无隅,内容于秦博约那份无甚区别,只是淮州变成了扬州。
  且两人并非孤身前往,而是由皇帝和各部长官共同挑选官员,共二百四十人,一并带去淮扬二州。
  念过之后,大殿中骤然安静,众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改官制势在必行,关乎万世,请诸位大人务与陛下一心。”谢明月道。
  他说的淡淡,谁也看不出这到底是他出于真心,还是应付小皇帝的场面话。
  众人心中嘀咕,只等看到改革文书后再行事。
  “若无其他事,便散了罢。”
  除却这桩宛如晴日霹雷般突如其来的改革诏令,眼下诸位官员们确实也没有其他要操心的大事了,遂皆道:“臣等告退。”
  对着的,是那张空荡荡的椅子。
  朝中震动,长乐宫那位使朝中风起云涌的始作俑者,却悠闲地摆弄着一份文书——改革文书。
  民少吏多,则精简机构。
  官员懒怠,则设置考成法。
  国库空虚,地方陈欠多年不还,则将收缴陈欠纳入地方考核中,完成好则奖,不好则罚。
  设官员巡查监视,若有官员贪污盘剥被查出,则令查办出其情状的官员顶替其职位。
  李成绮令顾无隅和秦博约带二百地位不高的官吏辅政,就是为着这个缘故。
  即便是为了做官,他们也会盯紧地方官吏有无贪赃枉法。
  ……
  凡此种种,还有十数条。
  李成绮放下文书。
  这份文书字不多,拿起来很轻,却凝练着不知多少人的心血,倘若行之有效,这张轻飘飘的纸张,则重可比山河。
  他不用想,都知道,这份文书,将会在朝中激起多少风波。
  李成绮半阖着眼睛,唇角似有淡淡笑意。
  从前他没有来得及,现在,他有很多的时间,将朝中积弊,一点一点,清扫干净。
  这份文书诚如李成绮所料,在朝野激起千层浪!
  原以为这不过做做样子的官员们看见了这详细齐备的文书规制,顿觉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