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这会儿数学老师也看出来了,程沐风并非是对自己讲述的教学内容不理解,而是罕见的在课堂上开起了小差。他的心下略有不满。不过他也明白,随着百年校庆的庆典时间越来越近,校学生会成员以及报名竞争最优学生的同学们心理压力也会越来越大。
  而这种紧张游离的气氛绪,也会在整个学校逐渐蔓延开来。这并不是程沐风一个人的错。所以这位数学老师还是大度的决定给的得意门生一点颜面。他并没有拆穿程沐风开小差的事情,而是摆了摆手让程沐风坐下,继续进行这堂课的教学讲解。
  程沐风满面通红的坐了下来,他似乎感觉到周围的同学们都向他投来好奇的视线。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想凝神去听老师讲课。可惜没一会儿的工夫,程沐风又不由自主的开启了小差——为了能够在接下来的见面中一击必中,程沐风满脑子想的都是等会儿与李容修坐下来聊天时,该怎么起头,该怎么甩包袱,该怎么运用语言的魅力征服这位李家的少公子。然后等他与李容修成功交上了朋友后,该怎么说服李容修,为自己引荐李家的主事人,或者干脆推荐自己在寒暑假的时候,去李氏美华实习。凭他们两个的关系,到时候怎么也该给他安排个总经理助理的职位吧……
  脑海中浮想联翩了一个上午,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放学,程沐风连课桌和书包都懒得收拾,径自起身,穿过走廊里比肩继踵的人群,来到李沐风的班级门口。结果已是人去楼空——班级里一个人都没有。
  程沐风微微一愣,连忙拽住从身旁经过的一个学生,指着空空的教室问道:“这个班里的人呢?”
  其实他最想问的是李容修呢,不过他觉得这么问的话就太直白了,有点儿不符合自己的身份,所以就委婉了一把。不过很显然,被他抓住的男同学可无法理解程沐风的纤细心思,他有些不耐烦的甩开了程沐风的胳膊,开口说道:“他们班这节课是体育课,估计这会儿都跑到食堂吃饭去了。”
  说完,脚底抹油的溜了。高高瘦瘦的身影在蜂拥的走廊中见缝插针的钻了几下,就彻底被淹没在身穿同样校服的人海中,再也找不到了。程沐风只能摇头苦笑,要不怎么说当局者迷呢,他盯着李容修可怜巴巴的几张档案研究了那么长时间,居然忘了看看他们班的课表。
  程沐风心下有些郁闷,脚底下的步伐也就越发的拖沓起来。因为他明白,像李容修这样的豪门子弟,很少会在校内吃午饭。就算学校食堂的饭菜口味并不差,这些花钱如流水的豪门少爷们也习惯开着跑车走出校门,在那些五星级酒店开包房。也许,在他们那样的人眼中,只有五星级酒店的厨师才会烧菜,也唯有在那种地方吃饭,才能配得起自己的身份。
  出师不利的程沐风有些气闷的解开了束缚着自己的,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然后慢慢的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被程沐风猜测着正在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包房里面享受着美味大餐的李容修等人却被教务处一个电话调到帝晚中学的vip接待室。校长张瑶麟面带笑容的看着很给自己学校长脸的几个学生,向身旁几位三四十岁,很有官员气质的金发碧眼的男男女女介绍道:“这就是李容修和他的伙伴们,都是很有爱心也很懂得努力的学生。这次针对布朗海域污染事件向全社会发起的慈善募捐活动就是由他们几个筹划并执行的。”
  张瑶麟校长话音刚落,几位中年男女当中的一个颇有领导气质的,四十多岁的高瘦男人操着一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笑眯眯的接口道:“帝晚中学向来旨在培养有能力且有社会承担力的精英才子。号召轻一代除了要刻苦学习之外,更要懂得为社会创造价值。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的。因为我本人曾非常有幸的,在青年时代就读于帝晚中学。虽然我在这里的学习生活仅仅不到一年,但我还是被它的魅力深深吸引。”
  张瑶麟笑了笑,神色越发的骄傲从容。作为一个终生致力于教书育人的工作者,没有什么赞美比当着他们的面儿夸奖他的学校他的学生更为悦耳。
  笑过之后,张瑶麟又为李容修等人一一介绍,被介绍的中年男女们以对待大人的态度面带微笑着上前,同李容修等人握手问好。李容修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人是由负责布朗海域环境污染与治理的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以及布朗的海洋产业经营者们组成的考察团。
  当日“灰姑娘的海选活动”结束以后,李容修等人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索性在“灰姑娘海选总决赛”的赛后直播现场上,直接举行了布朗海域污染慈善募捐仪式,宣布将剧组出资捐献的两百五十万,以及“灰姑娘海选报名费”累积五百七十五万,共计八百二十五万元帝国币,直接捐献给布朗海域负责海洋污染与治理的有关部门。而在收到《精英之上》剧组的慈善捐款的当日,布朗海域的有关部门也在采访中例行表达了对《精英之上》剧组和投资人,以及帝晚中学的感谢。
  李容修原本以为那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却没有想到在上体育课的时候,骤然接到校长办公室打来的电话。通知他们立刻放下手中的课业,到学校vip接待室报道。顺便跟随张校长以及帝晚中学的校领导们一起接待从受晚城政。府邀请从布朗前来的考察团。
  而在谈话中李容修等人也继续得知,这次布朗政府之所以会组织商政考察团不远万里的来到晚城市,除了要向李容修等人赠送锦旗表达本地人民对《精英之上》剧组伸出援手的感激之情,最重要的还是受晚城市政府的邀请前来,就海域生态可持续发展一事,同晚城政府和商界人士磋谈可继续合作的项目。
  当然,在张瑶麟校长得知这位金发碧眼的“领导者”托尼万德穆林也曾就读于帝晚中学之后,他立刻热情的邀请对方参加帝晚中学的百年校庆庆典活动。对此,中年男人欣然同意。他表示“能够成为帝晚中学的特邀嘉宾,我深感荣幸。我也希望我的到来,能为这些可爱的学弟学妹们带来一丝启迪。”
  两个人站在vip接待室内握手微笑的一幕,被身侧的采访记者和摄像机忠实的记录下来。
  “……这就是一场没劲透了的‘政治作秀’!”从帝晚的行政办公楼走出来之后,向来脾气火爆的辛蒙蒙忍不住满腹怨气的吐槽了一句。“我看他们今天过来,根本就不是为了感谢我们的慈善募捐……或者说他们最大的目的绝不是为了给我们送锦旗。而我们却像个傻子似的,在接待室里呆愣愣的站了那么长时间,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喂,话也不能这么说吧?人家也有邀请我们共进午餐的,只是你怕在饭局上不自在,所以才拒绝了。你没看到你拒绝的时候,校长看我们的眼色,就好像我们是不听话的小孩儿一样。”周瑞金看了一眼辛蒙蒙,皱眉说道。
  “你也说了是饭局嘛!听他们在吃饭的时候也虚伪的说一些意有所指的话,你不怕胃不消化啊?”辛蒙蒙气呼呼的看了一眼总喜欢和他作对的周睿信,冷哼一声,转头问李容修道:“修修,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李容修看着辛蒙蒙义愤填膺的模样,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膀,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布朗的那些官员和商人们还算不错啦。能记得给我们送张锦旗过来,总比什么反应都没有,或者只在口头上表示下感谢的好。要知道,在百年校庆竞争评选的档口,任何一项光荣的履历,都是我们接下来超越竞争者的砝码。还有……你没听张校长说嘛,他会邀请对方来参加百年校庆的庆典活动。作为百年校庆的邀请嘉宾,托尼也是有资格参加最优学生的嘉宾投票的。比觉得到时候他会投票给谁?”
  辛蒙蒙听着李容修的话,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撇了撇嘴,不过倒是安静下来了。
  李容修见状,继续笑眯眯的说道:“我哥经常跟我说,做小本生意与经营百年基业的区别就在于前者往往急功近利,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些得失而忽略了长久的发展。我现在就觉得我们这件事情做的很好……你们看,我们最初想到做海选募捐的活动,只是为了替电影做一下宣传,顺便给迟家找点不自在。可现在呢,我们的电影经过海选活动之后,在晚城甚至帝国范围内都得到了宣传。本来海选结束后电影的热度渐渐下降了,可是布朗又跑过来给我们送锦旗,等到采访的内容登上电视和报纸后,相信大家又能想起我们的电影来。这不是很好吗?”
  李容修看着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大家,继续笑道:“接下来如果我们继续努力一点的话,也许还能赢得托尼先生的友谊。然后这一点又能让我们在校庆竞争中获得加分……事情的发展真的是又完美又顺利。人逢喜事精神爽,总觉得我们应该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自己。你们觉得呢?”
  众纨绔们眼见着李容修笑眯眯的模样,相互对视一眼,只觉得原本心中被忽略,被全程晾晒的闷气全都“噗噗”的飞走了。大家莞尔一笑,看着手上的名贵腕表说道:“当壁画似的站了这么久,我们当然是想吃顿好的,只可惜午休时间马上就结束了。我们要是不想在下午第一节课上迟到,也只能选择在食堂随便吃点东西了。”
  “可是我们从上午第四节课开始就被校长办公室征用了呀?作为补偿,我相信校长绝不会对我们顺延午休时间发表任何意见。否则的话,我们有权指控帝晚校长以及校务处成员非法雇佣童工!”
  ☆、 第三十二章
  美美哒享受了一顿豪华午餐,李容修几人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然是下午第三节课了。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简单的挥了挥手,李容修带着自己的跟班赵琪俊回到班级。任课老师已经从教导处同事的口中得知午休时间发生的事情,因此他并没有过多的追问几人的行踪,只是冲着门口的李容修和赵琪俊摆了摆手,让两人安静的回到座位上坐好。
  李容修刚刚在座位上坐下,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李容修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讲台上的任课老师——此刻正背对着同学在黑板上写板书。李容修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低头一看,是沈煜钧发来的短信。里面只简单的写着“恭喜,第四节课后在寝室见面?”
  李容修微微勾了勾嘴角,直接回了个“好”,然后把手机放进书包里,开始认认真真的听课。
  沈煜钧看着电话里的短信回复,沉默了一会儿,修长的食指在手机屏幕上的“好”字上来回划了几下,这才收回电话。他耐心的坐在位子上,仿佛雕塑一般的等着。直到第四节课下课的铃声响起,他才慢慢的站起身来,沉默着走出教室。
  一直留意着沈煜钧行踪的同学见状,连忙起身跟在沈煜钧的身后。沈煜钧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跟着他,不过并没有在意。他依旧用那种不紧不慢地步伐向前走着,穿过走廊内重重的人流,穿过操场,直到人烟较为稀少的宿舍区。
  跟踪沈煜钧的同学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a区宿舍楼的大门之后,有些讶异又有些兴奋的给沈棕铭打了个电话。接到电话的沈棕铭冷冷一笑,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带着一帮跟班赶赴宿舍区。
  只是当沈棕铭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沈煜钧已经上楼了。鉴于帝晚校规的森严管制,在没有办理a区宿舍楼出入许可证以及没有接到宿舍主人的邀请的情况下,沈棕铭自然无法踏入那一片隐私规格更高的区域。他只能一脸憋闷的等在宿舍楼外,然后他就看到了手里拎着开封菜外卖的赵琪俊,和一脸悠闲的走过来的李容修。
  仇人见面是什么模样?分外眼红的状态只存在于弱者身上,而对于强者来说,再也没有比在仇人面前表现出云淡风轻,悠然自在的态度更能秀优越感的了。
  所以当李容修看到宿舍楼前满脸通红甚至连眼珠子都红起来的沈棕铭和他的一干附庸者的时候,李容修只是不甚在意的勾了勾嘴角,并没有理会摆出一副“斗牛”姿态的沈棕铭,而是以一种“无视”的态度越过了这群人。
  “站住!”沈棕铭的脸色憋的铁青,他转过身看着李容修压根儿没有理会他的继续前行的背影,沉声说道:“沈煜钧那个父不详的杂种只不过是我们沈家养的一条狗。我们沈家瞧他可怜,所以给他一碗饭吃。仅此而已。你别以为收了他当跟班,就能侮辱到我们沈家。暴发户就是暴发户,别妄想能踩在我们沈家的头上。我们沈家当年能挤兑的李家差点儿离开晚城,现在也不会怕你们!”
  顿了顿,沈棕铭故意整了整身上的西服外套,挑着眉说道:“或者说……你们李家的人就是这么自甘堕落,只喜欢和沈煜钧那种loser搅在一起?”
  李容修的身影微微一顿,下一秒,他转过身来,面带怜悯的看着沈棕铭,摇头叹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沈家这几年做生意总是决策失误。大概是因为你们沈家人总是搞不清楚状况吧?还有……”
  李容修将手里拎着的开封菜递给赵琪俊,笑眯眯上前说道:“不管我个人喜好如何,也比不上你们沈家,就是喜欢当loser。并且,还热衷于在r面前,洋洋得意的显示自己这loser做得有多么成功。”
  李容修说的是沈煜钧私下搞的那些鬼。然而听在沈棕铭的耳中,却是李容修在故意讥讽沈家。沈棕铭有些恼怒的欺身上前,伸手欲拽住李容修的衣襟。却被李容修反手抓住胳膊一个用力,下一秒,沈棕铭只感觉到天旋地转,整个身体被沉沉的摔在地上,腹部受到撞击后骤然疼痛起来。
  沈棕铭“啊”的痛叫了一声,双手捂着腹部在地上没形象的打滚儿。李容修收回自己踹向沈棕铭的右腿,有些嫌弃的弯腰摆弄了一下裤脚,直到右腿的裤线如左腿一般的完美无缺,这才站起身来。
  看着赵琪俊有些紧张的站在周围围上来的沈棕铭的跟班们的面前,双臂伸展做拦截状,李容修眼中没有丝毫笑意的冷笑道:“小心哦,a区宿舍楼门前是有摄像头的。我刚刚对付沈棕铭那一下还可称为正当防卫。你们现在要敢动手,我就敢保证,会让你们一个不拉的,全被帝晚开除。甚至你们的家族,也别想在晚城有立足之地——除非你们愿意幻想着,已经自顾不暇的沈家愿意为了你们这些人再次得罪我们李家。”
  被李容修一席话镇的立在当场,颇为投鼠忌器的跟班们立刻看向地上的沈棕铭。有脑子机灵的连忙走上前去将沈棕铭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殷勤的为他拍去身上的灰尘。却被恼羞成怒的沈棕铭一把推开。他不顾形象的指着李容修,状若疯狂的说道:“给我打,不用害怕,有我们沈家照着你们。只要不把他打残了,都由我们沈家负责。”
  围在沈棕铭身后的跟班们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拜托,谁敢在学校摄像头的下面打架斗殴啊?要知道帝晚的校规向来森严,倘若他们真的敢对李容修动手,别说是沈棕铭,就是他的大伯沈家族长来了,也甭想在张校长面前讨人情。这种明目张胆的违反校规的行为可不是给学校捐献几座图书馆和教学楼就能抹平的。
  更何况学校之外还有李家呢?以李家那帮人护犊子的程度,倘若他们动了李容修一个手指头,都不用等到第二天,自家的家族企业立刻就会遭到整个李家以及李家的亲朋好友们在商场上的疯狂狙击。
  那些跟班们平时围在沈棕铭的身边。不过是觉得沈棕铭出手大方,况且沈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在商场上的影响力不比以往,可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和关系网也是值得他们这些小家族交好的。但这种示好仅限于锦上添花,如果面对的是李家这种资产和影响力更为雄厚的新贵家族……他们也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于是李容修可以清晰的看到围在沈棕铭身边的跟班们一脸尴尬的保持了沉默,甚至还有人动作清晰的向后退了几步,表示跟沈棕铭划清界限。李容修心情愉快的勾了勾嘴角,就连赵琪俊也不再保持他那紧张兮兮的动作,而是放下胳膊,拎着开封菜退回李容修的身后。
  自己的命令竟然无人理会,恼羞成怒的沈棕铭再一次看到李容修唇边那抹讥讽的笑容,只觉得一股燥热从心底油然而生,瞬间冲入脑海。他想也不想的冲上前去,挥舞着拳头打向李容修那张精致到有些过分的面容。
  早有准备的李容修立刻抬起左手,挡在面前,准备抓住沈棕铭的拳头。然而李容修的动作还没有到位,就感觉到一阵风从身侧刮过,一块阴影挡在面前。下一秒,沈棕铭越发凄厉的惨叫声在耳边响起,等到李容修好整以暇的向旁边挪了两步绕开挡在面前的高大身影,就看到沈棕铭凄凄惨惨的倒在三米开外,周围的跟班们包括赵琪俊在内,全都瞠目结舌一脸惊恐的看向站在李容修身前的……沈煜钧?
  李容修眨了眨眼睛,目测了一下沈煜钧到沈棕铭之间的距离,有些迟疑的问道:“这是……你把他踹到三米开外的?”
  沈煜钧阴沉着脸面转过身来,向李容修闷闷的说道:“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面对着沈煜钧这种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再向家长认错的反应,瞬间出戏的李容修有些诡异的眨了眨眼睛。他换算了一下想把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青年男子一脚踹到三米开外时所需的力量,然后也有些暗暗咋舌的说道:“看来你打架的能力也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弱嘛!那为什么我每次看见你的时候你都在挨揍?”
  沈煜钧俊美无俦的面容立刻一片铁青,他强自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的说道:“大概是我喜欢挨揍吧!”
  李容修耸了耸肩膀,刚要开口说话,只见一群穿着帝晚保安制服的巡卫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为首的保安队长看着眼前狼藉的一幕,皱眉说道:“校保卫科接到a区宿舍楼的电话,说这里发生了一点骚乱。有没有人受伤?”
  在场的同学们听闻此言,立刻看向倒在三米开外,已经称昏厥状态的沈棕铭。保安队长的一双浓眉皱的更紧了。他拿起对讲机通知校医室尽快抬着单加过来——因为沈棕铭的状态太过狼狈,保安队长也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受到内伤,所以不敢轻动。至于其他人,保安队长却不客气的全都押回了保卫室,然后通知校长和各班的班主任过来领人。当然打电话通知家长就是各班班主任的事儿了。
  一个小时后,众多学生的家长们齐集帝晚中学的vip接待室。这是李容修今天第二次来到这里。只不过上一次代表着荣誉,而这一次……反正与荣誉无关╮(╯_╰)╭。
  大哥李容毓是所有接到电话的家长中,来的最快的那一位。当他看到李容修的第一瞬间,不容分说的拽着自家弟弟进了保卫室旁边的男厕所,然后将门反锁,不顾李容修的强烈反对,执意脱光弟弟身上的衣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最后还不放心的示意帝晚校医室为自家的宝贝做一个全身检查。等到李容毓面无表情地折腾完这些,母亲庄美茹和其他同学的家长们也都到了。
  沈家来的是沈棕铭的母亲周琳音和他的大伯母孙敏秋,因为沈曼瑶的事情,沈家人在面对李家人的时候,向来都觉得各种底气不足。尤其是在沈家退出t国基建计划,以及将沈曼瑶逐出家门之后,两家人就算在公共场合见面了,也恨不得退避三舍,王不见王。
  可是这一次因为沈棕铭被打事件,自觉好不容易占据道德上风的沈家女眷们终于理直气壮了一回。坐在vip接待室的会议桌前,周琳音和孙敏秋一个比一个尖酸刻薄的挤兑着庄美茹,言辞之间,恨不得将李容修指认成一个杀人犯。
  当然庄美茹也从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还没来得及观看宿舍楼前的录像,可是已经从赵琪俊和沈棕铭的那些跟班们的嘴里问出大部分真相的庄美茹剑锋直指沈家的教养,认为沈棕铭会有这般的下场绝对是他咎由自取——“如果他没有纠结着一帮人去找我们家修修的麻烦,也不至于被人踹的到现在还醒不过来。我觉着你们沈家应该庆幸,今儿昏过去的是你们家的逆子,而不是我们家的宝贝修修。倘若修修因此受了半点儿惊吓,我绝对饶不了你们沈家!”
  在有关孩子的问题上,生性护短的庄美茹立刻摒弃了所有的优雅谦和的表象。她就如同头一头母狮,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在她的地盘上冲着她的儿子张牙舞爪。
  至于其他同学的家长们和涉及到此事的老师校工们,只能在这三位气场强大的女士面前保持沉默,然后将期待的目光看向坐在首位上一直低头看着资料不言不语的张校长,期望他能开口打破这种局面。
  李容毓叮嘱自家弟弟在接待室外面好生呆着,不要乱跑。然后推开接待室的红木大门,面色冷静的走了进去。
  看着接待室的两扇大门再次严严实实地紧闭,李容修走到一直沉默着的沈煜钧面前,担忧的问道:“你打了沈棕铭,沈家那些人不会为难你吧?”
  沈煜钧不在乎的勾了勾嘴角,他整个人靠在墙壁上,双手插在校服裤子的兜里,左脚搭在右脚上,悠闲且放松的说道:“没事儿……再怎么为难,我这十七年还不是挺过来了。再说了,就算他们一直看我不顺眼,最后倒霉的也不是我。以直报怨,你该不会以为我只会挨打不会反抗吧?”
  李容修立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沈煜钧半晌,才迟疑说道:“你刚才说你……多大了?”
  “十七啊?”沈煜钧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容修不敢置信的模样,挑眉问道:“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得二十三四了。你长得可真……”李容修说着,想了个合适得词儿,开口道:“成熟。”
  沈煜钧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容修,炯炯地目光炽热到李容修不自觉的撇过头去避开视线。
  沈煜钧无力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故作平静的淡然说道:“大概因为我是混血儿,所以骨骼轮廓都会比一般的东方人……”
  沈煜钧想了半天,有点儿没词。最终还是李容修“善解人意”的补了一句“发育的早”。可听在沈煜钧的耳中,还是觉得不怎么顺耳。
  李容修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似的说道:“你晚上要是不想回沈家的话,可以跟我回我们家。反正我家房间那么多,也不差你一个。”
  沈煜钧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李容修的眼睛,说道:“不好吧?”
  有那么一瞬间,李容修突然有种被胡狼盯上的错觉。然后他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似乎沈煜钧给自己的印象,总与动物分不开。
  一瞬间的闪神之后,李容修冲着沈煜钧说道:“不会,我们家人都特别热情好客。何况你今天要不是为了帮我,也不至于跟沈棕铭正面冲突上。”
  沈煜钧听着李容修在那里滔滔不绝的描述着自己的家人是如何的“热情好客”,然后将这些词汇同脑海中的记忆相对比。他突然间发现,他跟李容修沟通的时候总觉得吃力是有缘由的——他们两人的思维绝对有代沟。
  或者说,李容修的思维和其他正常人都是有代沟的。
  正说话间,帝晚vip接待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等在外面的所有同学立刻站直身体,看向鱼贯出来的张校长和家长们。张瑶麟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学生们,示意教务处主任宣布对于这次打架事件的处理结果——
  除从头到尾都处于被动局面且没有动手过的赵琪俊没有背负任何处罚之外,被沈棕铭叫过去的跟班同学们包括其中一名曾跟踪过沈煜钧的同学都接到了学校的书面警告,李容修因为防卫过当(不但把沈棕铭摔到地上还补踹了他一脚)受到了书面警告,沈棕铭因为违反学校校规私下成立不正当组织以及多次组织暴力行动欺压同学记大过,沈煜钧因为防卫过当被书面警告。所有在场学生通报批评。除此之外,沈棕铭必须在下周的全校大会上做检讨……
  听完教务处主任的处罚通知后,所有同学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神情。虽然被通报批评有些丢脸,可警告处分却不会记录在档案上。也就是说,这次的小风波对他们将来报考大学一点影响都没有——除了暂且昏迷不醒的沈棕铭以外。
  想到这里,在场的同学们立刻将视线落在沈家的两个女人身上。但见周琳音和孙敏秋的脸上铁青一片,显然是对校方的处理结果非常不满。然而在如山的铁证面前,她们也没办法更改张瑶麟校长的决定。
  眼见事态朝着对沈棕铭不利的局面发展,周琳音和孙敏秋当机立断,想要结束这次“家长会”。却没想到李容毓这小子看着不声不语的,实则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不知从哪儿陶登到了沈棕铭在校外欺负沈煜钧和其他同学的视频和照片,当着张瑶麟校长的面,直言不讳的说道:“如果学校不能公正的对待此次事件,我会将这些证据发给报社和媒体,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面对李容毓如此咄咄逼人的态度,原本就讨厌学生违规违纪的张校长立刻做出了对学校而言,最是公正且正面的决定。而这样的处分也意味着,沈棕铭在接下来的百年校庆竞争赛中拿不到太好的分数,同样,他也不可能在一年之后成功申请到那些过分看重学生在校表现和社会承担力的世界名校的录取通知书——除非在递交申请书之前,帝晚中学已经撤消了对沈棕铭的大过处分。
  可以说帝晚中学的这个决定,将会直接影响到沈棕铭的后半生。
  周琳音与孙敏秋在无力挽回之下,只能就着录像中李容修那碍眼的一脚借题发挥,将李容修原本可以“正当防卫”的行为变成“防卫过当”,也算是在这次丢盔弃甲的正面交锋中,狼狈的蹭了李家一身灰,聊表安慰。
  至于录像画面中沈煜钧的那一脚……一来沈煜钧是沈家人,俗语有云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二来沈家当年为了利益任由王家逼死沈梨雪,并且沈英博还侵吞了原本属于沈梨雪的股份的历史还挂在晚城众豪门世家的眼中,所以不论沈家其他人如何视沈煜钧为眼中钉肉中刺,不论沈煜钧胳膊肘往外拐的举动看在沈家女眷眼中是多么的可恨,也改变不了沈家亏欠他母亲,所以不能跟小孩子“计较”这个事实。
  所以周琳音和孙敏秋只能一面暗暗的咒骂沈煜钧跟他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是个丧门星”,一面捏着鼻子当做看不到沈煜钧的动作。这种豪门世家“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作风,沈家一直坚守的很好。
  再加上李家的一对母子也明里暗里的为沈煜钧说好话,最终学校也只给个书面警告的处分——在李容修心里,也许这份警告是学校要提醒沈煜钧在下次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不要一时激动,把人踢开太远!
  当然,如果周琳音和孙敏秋知道李容毓在会上“要挟”学校的证据从何而来,也许拼着沈家在晚城众豪门中再次当个笑话,也要逼着学校将沈煜钧开除不可。
  看着沈家两个女人铁青的面色,担心沈煜钧境况的李容修没有注意到母亲庄美茹和大哥李容毓的沉默,再次对沈煜钧发出了可以跟自己回家的邀请。
  “不必了。”敏感的察觉到李家母子对自己的排斥,沈煜钧再一次坚定的拒绝了邀请。看着李容修不自觉皱起眉头的不赞同模样,沈煜钧迟疑片刻,很是艰难的说道:“呆会儿我会去找李九赢,只要沈家看到我和李九赢在一起,就绝对不敢追究这次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沈煜钧突然有种轻松的感觉。好像一块大石头,从心头搬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完全不了解自己过往,与自己几乎没有任何深层次的利益瓜葛的“陌生人”面前,袒露了自己的交际关系。
  这是沈煜钧第一次有了不再隐藏在阴影中窥视众人,不再幕后操纵一切事情,而是走到台前直面风暴的冲动。
  因为面对这样骄傲且纯粹的李容修,沈煜钧突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他觉得就好像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臭老鼠一般,不断东躲西藏的自己实在没有资格与李容修并肩站立。没有资格成为李容修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