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那个王妈妈,你怎么看?”孙氏突然间开口说道。
  “是个本分做事干净利索的。王妈妈平日里素来低调,平日白姨娘那里有什么事都是丫鬟暄妍在做。旁的奴婢也不知道,只是院子里的下人都对这个王妈妈较为喜欢,是个会做人的。”文妈妈虽然不明白孙氏怎么会突然提起王妈妈,却还是回答道。
  “岂止是个会做人的啊?在今天那种情况下,当归都吓傻了,她还能不紧不慢,有条有理地说出那么一番话。不仅如此,就连告状都是转了个弯儿。不只勾起老爷对白姨娘的怀念之情,更是将顾姨娘牵了出来。到底不愧是白姨娘教出来的。”孙氏感叹道。
  “夫人这么一说,奴婢也觉得如此。仔细想想,当初那个暄妍也是个做事干净利索的,那气度也不像是个丫鬟。到底是白姨娘教导出来的。只是这当归却差了一些。”文妈妈摇了摇头。
  “暄妍这个名字是白姨娘取的?”孙氏问道。
  “这个奴婢倒是不知。要不要奴婢明日打探一番?”文妈妈问道。
  “这倒是不必了。”孙氏摇了摇头,“‘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吗?不愧是秀才的女儿,连丫鬟的名字都不一样。”
  “什么?”文妈妈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暄妍是王妈妈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当归才跟了白姨娘半年。白姨娘的身子本来就一天不如一天,又怀了身子,王妈妈自然没什么空儿教导当归,难免差了一些。”孙氏忍不住叹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能教导出来白姨娘这样的姑娘?”
  “白姨娘当初是来京城投亲的,只可惜亲戚已经没了。据说,白姨娘的父亲是个秀才。白姨娘的那个亲戚,也是读书人。”文妈妈说道。
  “白玉娘的气度,可不比大家的姑娘差。甚至许多大家闺秀还比不上白玉娘呢!当初白玉娘的身份可差妥当了?”孙氏忍不住问道。
  “确实查妥当了。白姨娘的父亲是个秀才,颇具文采,只可惜得了重病。白姨娘家里又遭了灾,只活了她们主仆二人。”文妈妈说道,“要老奴说一句,夫人是多心了。白姨娘的口音确实是地地道道的淮陵人。况且,这么多年了,京城也没有哪家闺秀走失了的。虽然倒是有几家遭了罪的,只是那几家的家眷都入了奴籍。白姨娘若是真是这样人家的女儿,又怎么可能逃得过这一劫?况且,就算是白姨娘真是罪臣之女,年龄上也对不上啊!”
  孙氏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仔细想想,白姨娘入府的时候,已经是双十年华了。三年前朝堂上确实因为一些事,几户人家都获罪了。只是,白姨娘若真是罪臣之女,早就该出嫁了。那几家,有女儿的不是已经出嫁逃过一劫的,就是女儿年纪太小,根本就不可能是入府时已经双十年华的白玉娘。
  再者,白姨娘入府的时候府里早就查过了,却是是良民。是她太过于谨慎了,只能说,白家的家教甚好。
  倒是可惜了,若是白姨娘的父亲还在,定然能够考上功名,到时候也是老爷的一个助力。到时候有他们叶家帮衬着,白姨娘的父亲定然极为容易在朝中立足。
  白姨娘是个知礼的,从来不会恃宠而骄,孙氏也放心。就算是白姨娘真的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她孙氏也不是没有手段的。更何况,她孙氏出身安阳伯府,其父乃是先帝的伴读,当今天子的太傅,又起是一般人家比得了的?
  对于叶明珠来讲,变成了婴儿最好的一点,便是不用再去忍受失眠之苦了。
  顾姨娘经历了这么一遭,终于安静了下来。对此,叶明珠既欣慰,又有些惋惜。欣慰的是,顾姨娘安静了,就不会把目光转向她。她现在可没有一点儿自保能力。而惋惜的则是,叶明珠没有戏看了。
  自己的生母去世了,顾姨娘又遭了厌弃,卫姨娘是个木头,不得她爹爹喜欢。孙氏要掌家,很忙,对叶明珠算不得多么尽心,最起码比不上她亲闺女。不过,叶明珠也知足了,毕竟,孙氏不会苛待她,偶尔还会分出一些目光给她。
  大概是暖阁的下人都被孙氏敲打明白了,因此也没有人敢怠慢叶明珠,即使叶明珠还是个婴儿。而王妈妈又是个会做人的,没多久就跟孙氏院子里的婆子成了姐妹。每天都有婆子来王妈妈这里坐坐,顺便又对叶明珠一阵夸。
  王妈妈每日都和当归带着她给孙氏请安,对孙氏是极其恭敬的。在孙氏那里,叶明珠看到了那个卫姨娘。
  叶明珠一直觉得,卫姨娘不应该姓卫,而应该姓木。卫姨娘可真是一块木头。每日木着一张脸,孙氏说一她不说二,整个人木讷着。难怪不得宠爱。
  叶明珠总算是明白自家爹爹为什么每日都把心思花在逗弄她身上。
  顾姨娘被厌弃了,连带着叶明清也被自家爹爹嫌弃了。卫姨娘是个木头,孙氏过于端庄,以至于叶农义只能靠逗弄叶明珠打发时间了。至于叶明惜,那就是个刁蛮任性的熊孩子,孙氏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没空儿搭理叶明惜。没有孙氏的束缚,叶明惜说话更加随心了,人也多了几分刁蛮,常常让叶农义不满。
  不过,叶明惜到底还小,本性也不坏,叶农义也不在意。
  叶明珠也不知道叶明惜是怎么了,对她的敌意消失了。一开始,叶明惜还喜欢来这里玩这个新妹妹,只不过,叶明珠不管叶明惜做什么,她都装睡。后来时间久了,叶明惜也就不耐烦了,自己找丫鬟玩。
  最近,叶明惜倒是多了一个爱好,就是在叶明珠耳边诉苦。比如孙氏又训斥了她几句,或者讨厌的叶明清又做了什么。
  其实,叶明珠一直觉得,孙氏对叶明惜那些训斥,根本就算不得训斥。不过是看着叶明惜做事没有嫡出姑娘的风范,便唠叨两句。本来孙氏就舍不得责骂叶明惜,再加上有一个护短的文妈妈,叶明惜就更加无人管教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叶明珠明白了自己还有三个兄长。让叶明珠稀奇的是,叶明惜这个熊孩子居然对大哥极其敬畏。不过,据叶明惜的唠叨,三个兄长都在上私塾,平日里并不会来住。
  叶明惜可不管叶明珠能不能听懂,会不会回应她。叶明惜只知道,这些话对孙氏说,就等着挨骂吧。对自己这个妹妹骂叶明清,自己的妹妹不会骂她。
  ☆、第11章 发烧
  “碰!”的一声,房门猛地被撞开。
  叶明珠打了一个哈欠,随即继续装睡。
  王妈妈和奶娘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摇了摇头,该干什么接着干什么。
  “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果然,叶明惜气恼恼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
  “三妹妹,那个叶明清太过分了。”叶明惜可不管叶明珠是不是在睡觉。
  王妈妈等人刚开始还觉得大姑娘这么吵闹对婴儿不好。可是叶明惜本就是嫡出的姑娘,而叶明惜还要在孙氏手底下讨生活,只得忍耐。后来见叶明珠不哭不闹,困了就睡,一副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也就安心了。
  其实,只要叶明惜不去搓叶明珠的脸颊,叶明珠还是很喜欢这个姐姐来她这里的。毕竟,每次叶明惜都能带来八卦。她每日躺在床上是真的无聊啊!
  只不过,叶明清又做了什么,惹得叶明惜这般气恼?叶明珠记得,昨日叶明惜还在幸灾乐祸,说什么叶明清这几日因为姨娘遭了厌弃,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日日垂泪。
  “那个叶明惜就会装可怜,她最讨厌了。”叶明惜气得反复骂道。
  只不过,叶明惜本来年纪就小,又是国公府的嫡女,想要骂人也不会,只是翻来覆去那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不过,听了这么久,叶明珠都快真的睡着了,才知晓叶明清做了什么事。
  叶明清这几日故意不好好吃饭,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自己弄病了。叶明清拖着病容去见叶农义,话里话外都是挤兑孙氏对她不闻不问,以至于只能拖着病容来求叶农义。叶农义硬是给叶明清哭软了,见叶明清也病了,不但去了顾姨娘那里,还责怪孙氏管家不利,未能照顾好庶女。
  不过,孙氏也不是好欺负的。孙氏也不说别的,只是说这庶女养在了姨娘身边,她这个做嫡母的也不好插手。顾姨娘这些日子未曾服侍老爷,却连女儿也照顾不好,可见不是个能照顾好姑娘的,便提出将叶明清养在卫姨娘身边。
  这回,叶农义反倒是犹豫了。卫姨娘虽然是个木头,不得叶农义喜欢。只是,卫姨娘出自安阳伯府,是孙氏的陪嫁丫头,还生育一子,自然是机会照顾孩子的。
  最后,还是叶明清说自己舍不得姨娘,她只是害怕爹爹不喜欢她这才病倒的不敢顾姨娘的事。此事这才作罢。
  叶明惜在叶明珠这里发泄了一圈,这才舒服一些,也便越发喜欢这个妹妹了。虽然依旧是个任性的,指使着叶明珠身边的丫鬟做这儿做那儿的,却也算不得什么出格的。倒是叶明惜身边的大丫鬟娟儿小心地赔着不是。
  叶明惜离开以后,叶明珠又开始无聊了。叶明珠现在只痛恨自己太小了,否则她就可以去围观了。这么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叶明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天色已经黑了。叶明珠觉得头好疼,浑身发冷。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叶明珠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发烧了。想到古代小孩的夭折率,想到自己这一世弱得不能再弱的身子骨,叶明珠就一阵后怕。
  看了一眼在那里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不对劲的当归,叶明珠干脆放开喉咙哭了起来。
  当归见自己姑娘哭了,这才一惊。自家姑娘一向是乖巧懂事,猛地见自己姑娘哭了,当归一阵心惊。
  抱起叶明珠,当归这才发觉自家姑娘脸色不对。一摸额头,这才发现自家姑娘发烧。
  叶明珠在当归怀里,头越来越沉。
  隐约中,叶明珠只觉得一阵喧闹声。
  孙氏听到叶明珠病了,便急匆匆地过来了。见叶明珠这副样子,慌忙派人通知叶农义,并派人拿了帖子去请太医。
  叶农义正在安慰顾姨娘,听说叶明珠病了,也是一阵心惊。顾不得满脸哀怨的顾姨娘和正病着的叶明清,慌忙走了过来。
  叶明清正病着,如今叶明珠也病了,叶农义对孙氏越发有些不满了。只是这些日子,叶农义见孙氏几乎不合眼地照顾叶明珠,又去庙里为叶明珠祈福,心中顿时一阵感动。想到白姨娘的身体,又想到叶明珠平日里虚弱的身子骨,叶农义越发觉得不甘自己夫人的事。
  当初叶明珠出生,宫里的太医就说了,此女体弱,在娘胎里就带着病,若不尽心调养,恐怕难以成活。就算是尽心调养了,能不能活,还难说。
  孙氏如此殷勤的照顾,神色也极为憔悴,连一向被叶农义认为不关心姐妹的叶明惜也担心得不成样子。一瞬间,叶农义越发觉得愧疚了,对待顾姨娘便不自觉地冷落了几分。
  叶明珠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脸憔悴的孙氏,不由得心中一惊。
  孙氏非她生母,平日里对她虽然不差,却也没多好。如今见孙氏这副憔悴的样子,不管孙氏是做戏还是真的如此,叶明珠都极为感动。
  孙氏见叶明珠的烧终于退了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一个正室会喜欢妾室的女儿。只是,孙氏一向是能够容人的,虽然有些手段,本性却不坏。白姨娘在的时候,极其会做人,对孙氏也极其恭敬。有时候,孙氏还能跟白姨娘说得上话。若非白姨娘时常卧病在床,孙氏又忙着管理内宅,再加上两人身份不对等,恐怕两人倒是能成为朋友。
  虽然说是如此,孙氏有时候还是喜欢和白姨娘说话。孙氏虽然也有几个手帕交,却都嫁了人,有了子嗣,平日里也不得闲。孙氏身边又都是奴仆,就算是跟她关系最近的文妈妈,也常常无法理解孙氏的话。
  反倒是白姨娘,谈吐得当,能和孙氏说上话。孙氏常常为白姨娘入府给人当妾而惋惜。因此,孙氏对叶明珠也是有几分真心的。虽然说她抚养叶明珠更多的是为了不把这个孩子交给顾姨娘抚养。
  让孙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婴儿就这么没了,孙氏也做不到。白姨娘当初就是个稳重的,孙氏还盼着叶明珠长大了能多像几分其母,有叶明珠陪在自己女儿身边,最起码能够让叶明惜的性子更稳一些。
  更何况,顾姨娘和叶明清刚刚在叶农义面前给她上了眼药。这个孩子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他们夫妻二人就要离心了。若是她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未尝不会恢复两人的关系。
  想到顾姨娘,孙氏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平日里这两人怎么蹦跶,她也就容下了。如今这两人居然敢离间她和老爷的夫妻情分,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12章 兄长
  叶明珠是不知道孙氏的打算,她的病刚好,整个人都虚弱得很。
  “这个就是三妹妹?”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传来。
  “二少爷,三少爷,你们怎么过来了?三姑娘的并还没好利索,万一……”当归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少年打断。
  “好了,你别罗嗦了,我们看一眼妹妹就走。”年纪稍微大小男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当归姐姐放心,我们看看就走,不碍事的。再说了,大夫也说了,小妹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年纪小的男孩儿说起话来反而更加多了一丝调理。
  当归想要拦着,只是两位是少爷,她是个奴仆,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再加上当归原本就性子怯懦,虽然有些着急,却也只能站到一边儿。
  叶陈孝快步跑向了叶明珠,而叶陈礼则有条不紊地走在后面。
  叶明珠抬起头来打量着两个孩子。粉嫩嫩的小正太,肉嘟嘟的笑脸,最好玩了。只可惜,她现在还是个婴儿。
  “这个就是三妹妹?这么乖,定然不会像那个一样胡搅蛮缠的。”叶陈孝故作大人的样子摇了摇头。
  “那是你嫡亲的妹妹。”叶陈礼摇了摇头。
  “她那个刁蛮人性的样子,你愿意理会她?”叶陈孝一脸嫌弃地说道。她早就想想要个乖巧的妹妹了。在夫子那里,他的那些个同窗好友,好几个家里都有乖巧可人的妹妹。而想到自家那个妹妹叶陈孝就是一脸叹息,不提也罢。
  叶明珠刚出生的时候就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而被抱到孙氏那里的时候,叶明惜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叶明珠这里。
  叶陈孝虽然想看看这个妹妹是不是乖巧可爱的,却也不愿意见叶明惜。好在叶明珠的病刚好,孙氏让下人看住了叶明惜,不让她过来。他们两个这才找到时间偷看妹妹。
  叶陈礼抬起手来,轻轻地捏了捏叶明珠的脸颊。当然,叶陈礼下手可不像叶明惜那样不知道轻重。似乎觉得很好玩叶陈礼又捏了捏,眼底闪过一丝趣味。
  发现自己沦为了玩具的叶明珠把脸撇开。叶陈礼见状,坐在床边,想要把叶明珠抱起来却又因为叶明珠太小而不敢下手,只得玩起了妹妹的手。
  叶陈孝见了,也捏了捏叶明珠的小手。
  “还是三妹妹可爱,那像大妹妹啊……”叶陈孝忍不住抱怨叶明惜的各种不好。至于还有一个二妹妹叶明清,早就被叶陈孝无视了。
  叶明珠一边听着叶陈孝抱怨,一边无聊地想着。叶明惜虽然刁蛮任性,熊孩子一枚却,本性也算不得多坏,怎么叶陈孝就如此的嫌弃叶明惜?
  叶明珠不知道的是,叶陈孝本来就没比叶明惜大几岁。叶明惜年纪小,性子也刁蛮,不懂事,有时候做事没轻重,偏偏孙氏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多护着一些。叶陈孝上有兄长,年纪又比叶明惜搭上一点儿,孙氏向着谁自然不言而喻了。
  叶陈孝因母亲的偏心,本来就不喜叶明惜。再加上叶陈孝年纪不大,而叶明惜又是个刁蛮做事没有分寸的,因此对叶明惜越发地不满了。
  叶陈孝一直希望有个乖巧的妹妹,只可惜两个妹妹都不是什么温婉可人的。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而叶明珠则不一样。叶明珠穿越前就已经二十多岁了,对小孩子又格外有包容力,除了初次和叶明惜见面不太愉快,其余的时候都相处得不错。
  在叶明惜眼中,有了叶明珠,父亲明显就不喜欢叶明清那个讨厌鬼了。而且,叶明珠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和她争,她自然喜欢叶明珠。在叶明惜眼中,自己喜欢的自然要对她好。再加上叶明珠就是个婴儿,叶明惜除了找她抱怨叶明清,别的也做不了。而叶明惜从母亲那里知道若是像刚见面那一次她想的那样,将叶明珠扔了出去,就会产生很不好的后果,因此叶明惜再也不敢这么想了。虽然叶明惜至今仍然不知道是什么后果,只是看母亲那严肃的样子,叶明惜也不敢这么做。
  叶明珠就这么每日躺在床上,大病小病不断地满了一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