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阿彬终于解除警报,拉着南珍说:“南珍姐你太能睡了,则冬哥怕我吵到你不让我说话。”
  南珍的脸更红了,吱吱呜呜:“哦,是这样啊!”
  阿彬问她:“你为什么睡在这里?”
  南珍忙把证据拿出来。
  阿彬喊到:“则冬哥,是你最爱吃的虾耶!”
  南珍强作淡定:“对啊,我半夜去排号,所以才睡得这么晚。”
  阿彬没有多想,去帮则冬盛粥。
  则冬一手将南珍拎回房间,又把春卷皮缠到她身上。
  他定定看着她,打量她的容颜,忽而笑起来。
  南珍低头抠手指,被他分开握住捏了捏。
  南珍说:“你别看了……”
  则冬却不依,又看了好一会儿,出去给她端了一碗粥。
  南珍坐在床上喝粥,则冬就蹲在床下一直看一直看。
  他不让南珍下床,摩挲她眼皮上的划痕,不再提起其他。
  咖啡店后院又烧起了红泥小炉,则冬精心熬制一锅补药。
  阿彬以为南珍病了,南珍无法否认。
  因为则冬坚持。
  他坚持让她一定要一滴不剩地喝完。
  这次的药不算苦,最后有些甜丝丝的回甘留在嘴里。
  晚上阿彬下班后,则冬进来摸摸南珍的脑袋,将整个春卷皮打横抱起,放在外头的长椅上。
  南珍知道他在干什么,羞红了脸。
  不一会儿,则冬将换下来的床单扔进洗衣盆里,重新将南珍抱进去。
  “我,我要回家了。”南珍捂着脸。
  则冬点点头,说洗完床单就送她回去。
  南珍踮着脚出去看,见他的双手一下下搓着被她弄脏的地方,慢慢洇出粉红。
  她拎着包跑了,响起一串风铃声。
  则冬两手粉红泡泡追出来,只看见南珍的车尾灯。
  他无奈摇了摇头。
  举起手,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洗衣粉的香味窜进鼻子里,他不讨厌这个味道,这是从南珍身上流下的血,这是他的心头血。
  ***
  没有南珍的这一夜,与其他时候多了些不同。
  前一晚的触感还留在记忆中,衬得此刻的则冬格外形单影只。
  他给南珍发短信,淡淡中有着独特的柔情蜜意:“身上还疼不疼?”
  南珍好半晌才回了个:“不许说话了,晚安!”
  则冬微笑起来,看着手机屏保慢慢睡去。
  没有则冬的这一夜,南珍同样察觉到了不同。
  她翻来覆去,整夜未眠,照样还是凌晨三点从家里溜出来。
  小区里安静的不得了,南珍坐在车上打火启动都怕吵醒了楼上的连香玉。
  她慢慢将车开出去,一上大路就猛踩油门。
  相思的路总是格外漫长。
  好不容易到了店里,南珍决定要给则冬一个惊喜。
  要是往常,她还没开锁则冬就能听见声响,可这回,直到南珍都走到他床边了,则冬还是没醒。
  南珍在黑暗中看了好久才确定则冬是做梦了。
  又是那个绵长到几乎没有未来的噩梦,则冬醒不过来,痛苦的皱着眉头。
  谁能来救救他?谁能来将他带走?
  混沌中,他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有人急切的呼唤他:则冬你醒醒,你醒醒啊!
  他醒不过来,好冷,他低头看脚尖,有很多血漫过他的鞋子,散发着阴冷腥臭。
  他抬头去看,手术床、针筒、手术刀、很多很多穿白大褂的人……
  他们朝他走来,要他乖乖躺上去,锋利的手术刀泛出冷光,噗一下扎进他的胸口,血噗呲冒出来……
  南珍的双手被死死攥住,很疼,可她不敢出声。
  则冬像是醒来了,却又好像还在梦中,他已经坐了起来,眼神空洞地看着南珍。
  南珍轻轻的挨过去,将身体紧紧贴住他,感觉到则冬在发抖。
  她轻声呢喃;“别怕,我在这里,别怕。”
  她的头枕在则冬的肩上,说话时气息全都洒在他的后颈。
  则冬的双眼在这时变得清明起来。
  他松开南珍的手,改为整个圈抱住她,将她抱在怀中,才算死而复生。
  ***
  南珍一下下的给他顺着背,哄小孩似的:“做噩梦了吗?都是假的,假的。”
  则冬多么希望那些都是假的,可那全都是真的,那是一个不能与任何人说起的地方。
  则冬的眼泪顺势滑进南珍的领口,一滴,两滴……
  南珍知道他在哭,心疼的不得了,却不能拆穿。
  是怎样的噩梦,能让那样的则冬忍不住在她面前哭?
  南珍想象不到。
  但无论怎样……
  “假的,都是假的。”她一再重复这句话,两手从后背往上走,贴在则冬的颈部。
  手心触到的温度很高,南珍说:“你发烧了。”
  她想抬起头看看则冬的脸,可则冬却不愿松开手,南珍只好作罢,只能将冰凉的手钻进他的衣服里,紧紧贴住他的背脊,给他降温。
  这个拥抱不知道有多久,久到则冬的眼泪已经被南珍的体温蒸发。
  南珍扶着他躺下,要去给他找药吃。
  则冬攥着她的手腕不放,她低声哄他:“我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则冬松开了手,两眼看着天花板。
  南珍找到了药片,混着水让则冬咽下,她盘腿坐在则冬身边,两人仿佛世界末日般看着对方,最后是南珍说:“睡吧。”
  则冬将她抱在怀里,才敢再闭上眼。
  所以这天早晨阿彬来上班,就又看见了南珍从则冬房间出来。
  南珍不解释,去厨房熬粥。
  中午时,她将则冬叫醒,要喂他吃粥。
  则冬虚弱地拿着饭勺要自己吃,南珍很强势地抢走,一定要喂他。
  他是她的大宝宝。
  南珍边喂饭边笑他:“那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羞羞脸。”
  则冬无奈,安安静静的容忍她的嘲笑。
  南珍插科打诨,只为了让则冬能放松下来,说着说着就真的觉得哭鼻子的则冬很好笑,好不容易停下来,出去给则冬煎个了蛋补身体。
  则冬看着那枚再普通不过的煎蛋,想起了小时候。
  三岁时他妈妈死了,父亲再娶,后妈一开始对他很不错,可当后妈生下妹妹后,他的日子开始变得很艰辛。
  只要在饭桌上多夹几口菜,后妈就会在桌子下面掐他腿上的肉。过年了,妹妹穿漂亮的花棉袄,他不敢奢望,能穿上父亲的旧外套就已经很高兴。
  五岁的他,穿着过大的外套,看其他孩子在街上玩炮竹,飞天炮突然在他脚下炸开,将他的衣袖炸出一个小洞,他害怕得不敢回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
  那个时候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过年时吃上一枚油汪汪的煎蛋。
  那时的愿望多么小啊……
  但如果可以重来,他宁愿选择那时吃不上饱饭的日子,而不是后来,暗不见天日的十几年。
  ***
  晚上关店时南珍想留下来陪则冬,则冬再三表示自己完全没事了,不用担心。
  可第二天早晨,南珍到店里时却发现,店里多了个阿宝。
  阿宝睡在白床单上安静得令人怜爱。
  则冬与南珍去了海边,有话要对她说。
  南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海风呼呼的刮疼了她的脸,则冬的眼里凝重一片。
  “怎么了?”
  则冬说:“阿宝不能再回那个孤儿院。”
  ……
  南珍冲回店里,站在仓库门口不停的转圈,手指甲都被她折断了两片。
  阿彬自觉的去后厨呆着,不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