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眷正浓 第36节
  熙容这才惊觉江煦帝一直立在自己身边,她抿了抿唇,不好意思道:“那便多谢皇上了。”
  说罢,熙容拉着苏芸的手,二人直直入了偏殿去说掏心窝子的话。
  江煦帝立在原处寒风萧瑟,他突然觉得自己地位不高,冷哼一声便去处理政务了。
  待苏芸离开偏殿,时辰已有些晚了。艾香匆匆命宫人传膳,却听一声响亮的通传声响起:“皇上驾到!”
  话音方落,江煦帝颀长挺拔的身姿就出现在偏殿门口。
  熙容原本倚在美人榻上,此时一个激灵站起来,方才朝江煦帝行了半礼,便被他一把扶起。
  年轻的帝王面无波澜,但并未为难熙容,他淡声道:“免礼。”
  熙容从善如流地直起身,她抬眸瞧了眼江煦帝的面色,发现什么都看不出,便有些小心地问他道:“皇上可用膳了?”
  江煦帝凤眸中倒映着熙容娇小的身影,他很快回答道:“不曾。”
  熙容有些惊讶,下意识就道:“我也没呢,皇上可要一同?”
  话刚说完,熙容意识到自己对江煦帝态度的微妙变化,一时立在原处,小脸上神色有些怔住。她不明白自己怎会如此,难道就因为江煦帝带她出门逛了个街,自己便会心软至此么?
  突地,头顶传来一阵温热。
  江煦帝修长的大掌罩在熙容头顶,他难得温声道:“那便一同。”
  语间满是宠爱和纵容,事实上他便是特地等着,与她一同用晚膳的。
  宫女们很快鱼贯而入,将十几道晚膳端在偏殿桌上,今日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小宫女,布菜时眼睛不住地往江煦帝身上瞥去,随后还打算伺候江煦帝用膳:“皇上,奴婢伺候您用膳。”
  江煦帝面无表情:“退下。”
  小宫女咬了咬唇,似乎还不肯放弃,偏偏她还不怕死地提到:“皇上,奴婢是新来的,名唤秋落,是太后把奴婢给派来服侍你的。”
  江煦帝脸色一沉,方才有所缓和的心情此刻被毁了个干净。他依旧一言不发,却给林恒寿使了个眼色,后者见这小宫女不知死活,登时怒斥一声:“放肆,皇上叫你退下还不滚,是等着奴才来拖你下去么?”
  秋落脸色苍白地咬了咬唇,见林恒寿说话时,皇上一直都未出声阻止,她便明白过来,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一时间哭着走了。
  林恒寿甩了甩拂尘,没好气地吩咐小太监:“不知死活,待会扣她的月例!”
  小太监连忙应是,其余几个太后派来的宫女纷纷大气不敢出,尤其是一位躲在角落里的宫女,这时被吓得浑身发抖。
  林恒寿眼尖地看见这宫女,瞧她岁数也不小,竟还被吓成这般,一时间心里有些生疑,于是他便打算让小太监悄悄带走这宫女。
  秋若眼见林恒寿面色不对劲,一时间她愈发害怕起来,吓得差点就要站不稳。
  熙容原本打算用膳,此刻余光一瞥,恰好看见上辈子服侍自己到最后的那宫女,便欣喜道:“秋若,你怎么在这儿?”
  江煦帝眉梢一挑,看着熙容一下子就念出宫女的名字,他转过头见到那张脸后,心下自是了然。
  林恒寿原本打算将这宫女悄悄捉起来,带走去慎刑司审问,此刻见事情出现转机,他不由问道:“贵人认识这宫女么?”
  熙容一下子被林恒寿问住,但见秋若神色害怕,她知道这小宫女胆子一向小得跟针尖似的,便胡诌道:“是啊,之前遇见过她,是个和善的小丫头。”
  秋若一脸懵逼,她何时见过这位受万千宠爱的容贵人了?
  不过她好歹知道容贵人是在帮自己,便咬着唇没发声。
  秋若自知她此时是太后的人,可她并未生出不该有的龌龊心思,却因此不知该如何应付太后,又不知该如何面对皇上,故而先前才如此害怕。
  上辈子,太后便将秋若派到江煦帝身边,意图开枝散叶,但秋若胆子小,不敢有任何出格之举,太后终是失了耐性,赏了秋若一顿板子,便将她打发到熙容身边伺候。
  那时熙容在众人眼中不太受宠,流云宫并非什么好去处。
  此时林恒寿还有些不信,他就怕这是个不老实的宫女,便再次开口道:“贵人可莫要包庇这些下人,免得那些黑心肝的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第56章
  就在此时, 江煦帝鲜见地开了口:“不要紧, 让其余人退下吧。”
  林恒寿见江煦帝和熙容都护着那宫女, 一时间眼中划过异色, 他抬眸瞧了眼其貌不扬的秋若, 姿色在宫里寻常的很, 想来也构不成威胁。
  于是他按江煦帝的吩咐,放过了秋若等一干宫女, 道:“都退下吧。”
  秋若等人连忙应道:“奴婢告退。”
  说罢, 秋若转过身离开偏殿后, 小心地用衣袖擦拭汗珠。对于方才出言维护她的容贵人, 虽不明白究竟是为何,容贵人又如何知晓自己的名字,可秋若自是心存感激,一时小心翼翼地又回望了眼。
  偏殿内, 所有宫人都已退下,只留林恒寿在边上垂头不语。
  江煦帝瞥了眼熙容脸上神色, 给熙容夹了一筷她爱吃的菜, 见她并未有一丝不愉快的神情,照单全收, 他蹙了蹙眉, 不过什么也没说。
  她心大是一回事, 江煦帝不希望她不高兴,这又是另一回事。
  实际上熙容一开始还真未注意到秋落对江煦帝的眉来眼去,后来她见江煦帝已然命林恒寿呵斥秋落, 便没多在意了。
  自古皇帝后宫里便有无数女人,她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此刻见江煦帝又给自个儿夹菜,熙容瞧着也是她喜欢的菜,便没多说什么。二人安静地用完了一顿晚膳,熙容在艾香服侍下抿了口茶,岂料下一瞬时,她险些将口中茶都给喷出来。
  缘是敬事房的方公公来了,将个托盘摆在江煦帝眼前,上面排着不少刻有妃嫔名字的木牌:“皇上,今晚可要翻牌子?”
  江煦帝看了眼许久不出现的敬事房公公,知道他这又是得了另一拨人的意思,便面无表情道:“今晚朕歇在容贵人处。”
  方公公脸色微变,很快低头说道:“奴才遵命。”
  熙容却是被江煦帝方才那一番话给呛到,待方公公离开去禀报消息后,她用帕子擦着唇边茶渍,不可置信道:“皇上方才说什么?”
  江煦帝居然要歇在自己殿内?……这是什么意思?
  熙容虽说喜欢待在养心殿偏殿,无需应付与其他妃嫔的尔虞我诈,可江煦帝今晚若宠幸了她,那后宫还不得乱了天?
  毕竟,熙容也知道江煦帝冷淡的性子,整个后宫莺莺燕燕虽多,可还无一人获宠。
  她可不想成为这辈子的第一人……那后果她不敢想象……
  江煦帝见熙容面色几变,他倒是淡定得很,在那边坐着好整以暇道:“容贵人不愿?”
  熙容勉强一笑,笑得眼角都酸涩起来:“不敢不敢,但嫔妾想着,侍寝之事是否该先从品级最高的秋贵妃开始……”
  她下意识地又用了嫔妾的自称,江煦帝眼底一沉,虽然知道熙容为何避宠,但他听着这张娇嫩小口说的话,怎就这般不高兴呢?
  谢夙冷冷淡淡道:“朕说要从谁开始,便从谁开始。”
  熙容眼见江煦帝被自己惹怒,她唯有苦笑,明明自己的本意并非这般,一时脑中急急转着,试图将今晚给蒙混过去:“可是皇上,我小日子来了……”
  她这假话说得无比真挚自然,然而下一瞬时却被江煦帝轻而易举给击了个粉碎:“那可是大事,朕找个有经验的嬷嬷给你瞧瞧,顺带再让太医给你开点方子,养养身子。”
  熙容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她抬眸瞧着江煦帝面无表情的模样,直觉那对凤眸底下藏着几分揶揄。这狗男人不仅要给她请嬷嬷,还要请太医,是要让自己颜面丢尽么!
  江煦帝见熙容生气,似乎觉得颇为好笑,他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要不再问问辅国公府?贵人身子要紧,朕不容你有失。”
  这话说得半开玩笑,只有江煦帝知道自己心底是认真的。
  熙容却是越听越生气,但她又不好多说什么,唯有死死地咬着唇,末了瞪着江煦帝娇斥道:“皇上!”
  她知道江煦帝一定是看出自己在撒谎,才会故意这般说,可他为何能如此笃定?
  江煦帝抿唇一笑,上手摸了摸熙容的小脑袋,他轻轻解释道:“贵人那小日子何时来,朕早在你进宫前,便打听清楚了。”
  熙容怔住,她没想到江煦帝连这个都去打听,一时抿唇不语。江煦帝是男人,若他是为了陷害自己,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熙容搞不明白,上辈子的江煦帝明明冷漠如刀,怎生这辈子的他就不一样呢?
  江煦帝见熙容径自陷入沉思,他眼底神色柔软一分,却无意戳破事实。后来想起之前所言,江煦帝忍不住轻咳一声,似在提醒:“朕方才说的话,你都忘了?”
  熙容恍惚间如梦初醒,抬眸问道:“皇上所言何事?”
  江煦帝见她全然忘记,沉声道:“自然是朕今晚要歇在贵人这儿,你怎都不记得了?”
  他不说还好,说完熙容浑身一个激灵,她唇瓣一颤,瞬时话都说不利索了:“这……皇、皇上,我看侍寝之事不如缓缓……”
  江煦帝眼底一沉,虽说他早有准备,可此刻还是不悦:“几日?”
  熙容挑眉不解:“嗯?”
  江煦帝欺近熙容的身子,压迫感与身俱来一般袭来,他低沉的声线如醇酒一般,此刻以一副很好说话的口吻道:“贵人想缓个几日再侍寝?咱们可以商量。”
  熙容说话磕磕绊绊:“……一个月。”
  江煦帝蓦地皱眉:“不成,朕顶多给你一日。”
  一个月和一日,差别不要太大。这二人一个表面上迫不及待,一个却害怕如娇弱的鹌鹑。
  江煦帝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他振振有词道:“册封礼都办了,贵人如今跟在朕身边也有名分,你还在等什么?”
  熙容这时才明白过来,江煦帝封她为贵人的真实用意,她与狗男人离得近,又坐实了帝王妃嫔的名分,一时间熙容并无立场拒绝他,唯有在心中默默流两行宽面条泪。
  “皇上,我这心里不踏实,还是再多缓些时日吧……”熙容小心翼翼地开口,她伸出一只小手,在江煦帝面前晃了晃,试探道,“半个月?”
  江煦帝垂眸看着熙容的纤纤五指,点头道:“五日?甚好。”
  熙容瞥了眼自己多余的小手,欲哭无泪:“……”
  江煦帝犹不满意,继续道:“朕今晚还是得歇在你处。”
  熙容面皮子一紧,下意识就皱眉道:“皇上还是别了,不是说给我点时间缓缓吗?”
  江煦帝看着熙容,并未多做解释,但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朕今日就在偏殿住下了!
  熙容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她缩了缩脖子,决定先离开江煦帝身旁,岂料手腕被他一拉,又跌入江煦帝怀中,旁边宫人看得纷纷低头。
  江煦帝摸了摸熙容的头,想亲一下她但还是忍了,只道:“朕去处理朝政,待会记得等朕回来。”
  熙容才不想等着江煦帝,她很是不满地抿了抿唇,心道明日一早起来,那帮后宫妃嫔听说此事后,还不得恨死她!
  江煦帝见她如此担忧,补充道:“贵人放心,朕歇在偏殿之事不会外传。”
  熙容听后,这才面色好了些,她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江煦帝被她的反应逗笑,转身出了偏殿。
  待江煦帝和一众宫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熙容终于大松一口气,她抚了抚心口,想起先前见到的宫女秋若,便想着把秋若讨要到身边来服侍。
  此刻秋若应当是养心殿的人,熙容又是正经小主子,提拔个宫女应当无碍,便派艾香去林恒寿那儿传话。
  熙容以为此事不难办妥,便带着白桃去宫中闲转,今夜她肚子有些饱胀,御花园又是饭后消食的好去处,此刻宫人应当不会多,熙容便去了那儿。
  “秋夜寒凉,姑娘可得当心身子。”白桃跟在熙容身后,手里提着个灯笼。四周偶尔有些灯火,白桃对御花园不是太熟,此刻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路。
  “我晓得。”熙容拢了拢肩头披风,然而下一瞬时,斜刺里却突然出现一个白色的影子,她登时被吓了一跳,“白、白桃,你方才可有看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