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美人 第80节
  第二日一早,南云吃过饭后,便要准备回家去了。
  萧元景虽也有事在身,但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先将南云送上了马车,又支使着煮茗将许多礼盒搬上车,笑道:“这些补品,你带回去吧。”
  “这也太多了,”南云目瞪口呆,连忙道,“而且我娘并不爱吃什么补品,这么些带回去,怕是要放那儿积灰的。”
  “这些都是逢年过节旁人送的,我也用不着,”萧元景亲自扶她上了马车,复又笑道,“放在我这里也是积灰,倒不如让你带回家去。”
  将要放下车帘时,他又嘱咐了句:“一切小心……这次可要早去早回。”
  经他这么一提,南云也想起了先前那桩事,忍着笑意,满口应承道:“这次一定早去早回。”
  萧元景满意地笑了,放下了车帘,退开来。
  马车驶离了王府,南云又忍不住掀开窗帘,向外看了眼,恰好与尚未离开的萧元景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哎哟,”桑榆从头到尾看了个全程,只觉得难以理解,忍不住感慨了句,“我看你们都恨不得整日里腻在一出了,不过是暂别两日罢了,这么依依不舍的。”
  马车拐过弯去,南云端端正正地坐好了,瞥了桑榆一眼:“等你有了心仪之人,兴许就能理解了。”
  南云这话中的意思,已经算是毫不避讳地承认萧元景是自己的“心上人”了。
  虽说她当初打定了主意不会沉溺其中,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几番周折下来,仍旧是不可避免地动了心。
  毕竟南云原就是个,旁人待她七分好她就能还个十分的人,更何况萧元景已经是待她十分好了,又怎能无动于衷?
  桑榆既替她觉着高兴,又觉着甜得掉牙,摇头笑道:“那怕是远着呢。”
  自小到大,桑榆就没什么心仪之人,追着她献殷勤的不少,可她却从未回应过任何一个。如今年纪渐长,托媒婆上门提亲的也有,只不过都被她给回绝了。
  她是个极有主意的人,虽是个姑娘家,但却比自家兄长硬气果决多了。
  就连桑家父母也没法强迫她做什么,看着她将媒婆都给回绝了,最多也就长吁短叹,催上几句。
  南云曾问过桑榆,她想要什么样的夫婿?
  桑榆思来想去,也答不上来,只说自己并不愿成亲,更不想相夫教子,如今一个人自由自在得也挺好。
  如今见南云与萧元景的情形,桑榆觉着很好,但仍旧没什么嫁人成亲的想法。
  南云含笑道:“这可说不准,毕竟有时候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
  桑榆未置可否,笑而不答。
  路上无趣,两人闲聊一会儿后,便拿出了早就备好的叶子牌来,拉了白芷与白芍来玩牌打发时间。
  及至临近晌午,总算是到了镇子上。
  南云挑开车帘来,一眼就见着了那熟悉的老树,明明离开也没多长时间,但却莫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每次见着这树,都会想起你少时偏要爬,结果最后不敢下来的糗事。”桑榆则是在一旁凉凉地说道,“最后哭得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被拎回家去挨罚。”
  那都是十余年前的旧事了,南云反手挠了她一爪子,鼓着脸颊话也不说。
  先前她带着萧元景悄悄地回家换衣裳时,恰下着雨,并没什么人留意到。可如今天气甚好,秋高气爽的,街头坐了不少人唠嗑,一见这马车便指点议论起来。
  这是宁王府的马车,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出非同一般来。
  及至马车在南云家门口停下,周遭不少人都意意思思地围了过来,颇为好奇的样子。
  “这应当是姜家那丫头回来了吧?这马车,看起来可真是气派得很啊。”
  “什么姜家丫头,人家如今可是王府的侧妃娘娘了。”
  “当初都穷成什么模样,攀上高枝后,倒是一朝得志了……”
  “……”
  桑榆率先跳下马车来,她是认得这些邻里街坊的,四下扫了眼,倒也没出声理会。
  毕竟看热闹是人之天性,赶也赶不走,说什么也没用。
  白芷扶着南云下了车,她是王府教出来的丫鬟,对这样的情形也算是处变不惊,熟视无睹地开始同白芍一道将马车上的补品往里边搬。
  南云低垂着眼,并没理会周遭看热闹的人,自顾自地进了家门。
  桑榆落在后面,依稀还能听见众人的指点议论。
  “姜姑娘可真美。”
  “这衣裳料子,这钗环首饰,不知堆了多少银钱在身上,能不好看吗?难怪人人都想着攀高枝,宁王府也真是阔绰。”
  “我家亲戚在宁王府做活,听她说,宁王爷可是很宠爱侧妃娘娘,好东西流水似的送呢。”
  “靠着那张脸,一时得宠罢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真情实感羡慕的,也有冷嘲热讽酸的。
  桑榆翻了个白眼,等白芷与白芍将马车上的东西搬完了,随即把大门一关,将众人连着闲言碎语都挡在了外边。
  姜母在里间听到了动静,随即出门来看,恰好在门口与南云撞了个正着。
  她先是一愣,随后问道:“阿云?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想您了,便回来看看……”南云话说到一半,见母亲气色并不好,连忙问道,“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旧疾又复发了?先前那嬷嬷还同我说您一切都好的,怎么……”
  先前南云回家时,母亲的病情的确已经好转许多,大夫也说心结解开后,慢慢将养就好,没什么大碍。
  也正因着这个缘故,她才会放心地让母亲留在这里,时不时地遣人来探看。
  可如今姜母的气色着实不好,南云一看便急了,只恨不得将那嬷嬷叫来问话。
  “你别着急,”姜母被南云连连追问,摇头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进了里屋,“那嬷嬷并没搪塞你,我不过是这几日休息的不大好,并没什么大碍。”
  南云将信将疑:“果真?”
  “娘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姜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坐了下来,这才又问道,“你突然回来,王爷可会不满?”
  “他能有什么不满?”南云忍不住笑了声,指了指外间白芷她们搬进来的礼盒,“这些补品都是他硬塞着让我带回来的,说是让您好好养身体呢。”
  说话间,桑榆也进门来了,笑着帮腔道:“伯母您就不用担心了,宁王殿下待阿云很好,千依百顺的,这也算不得什么。”
  打从南云到宁王府去,姜母就一直战战兢兢的,怕她受委屈,更怕她受了委屈自己咽了不说。虽说这些日子也听人提起过,说宁王很宠爱南云,可始终放心不下,如今见桑榆也这么说,又见了堆了半桌的补品,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姜母笑了笑,可眉目间仍旧笼着些许愁意。
  第087章
  难得回来一次, 南云并没准备立即回府, 以她对萧元景的了解, 留个一日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母女二人已经有月余未曾见过面,如今再见着, 自是问长问短。
  桑榆陪着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并没打扰母女二人叙旧。
  白芍与白芷还是初次随着南云回娘家来, 原本是规规矩矩地在一旁伺候着,南云见母亲有些不大自在,便抬了抬手将人给遣开了。
  姜母轻轻地攥着她的手腕摩挲着,似是要约莫出她的斤两似的, 片刻后方才开口道:“的确是比先前在家中时圆润了些, 气色也好。”
  “王府中厨子的手艺很好, ”南云抿唇笑了笑,“再者,平日里也没什么正经事, 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玩, 也就难免会长肉。”
  姜母留神观察着她的神情, 也随之笑道:“这是好事啊。”
  两人慢悠悠的聊着, 姜母又问了些王府中的事情,知道如今后院还是只有南云一人后,心下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又问起了南云平素里做什么。
  “都是些闲事,无趣的时候看看书、练练字、做做女红,天气好的时候到花园里去逛逛, 修剪个花枝什么的,”南云亲自动手添了茶,又笑道,“近来在同王爷学下棋,只可惜屡战屡败,他也不带让我的……”
  南云说起这些事情来,脸上不自觉地就带了笑意,话也多了起来。
  这种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姜母看在眼里,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确准了南云这些日子以来在王府过得很好。
  她没有了顾虑后,就轮到南云来问了。
  南云问得也很细致,重点主要还是放在姜母的身体上,想了想后又道:“其实您或许可以随我进京去,让王爷请太医来,帮您再诊诊脉,也好调整一下药方。”
  太医可不是谁想请就能请来的,就算是官宦人家,没点门道也断然做不到。但萧元景却没这个顾忌,先前为着南云那点热伤风的小病,他都请了两次太医,一次是看病开药,一次是病好之后确保无虞。
  若是当初,南云决计是不会这么“自作主张”的,可如今却是无须顾忌,大可以随意承许,萧元景总是会依着她的意思来的。
  可姜母却没同意,连连摇头道:“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哪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
  她素来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就算旁人都说南云很得宁王宠爱,她也不愿意去沾这个光,以免给南云招惹麻烦。
  “您不必同他见外,”南云劝道,“他是这几日有事在身,若不然,还想着同我一道过来看您呢。”
  姜母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喜忧掺半地看着南云。
  她能从这话里听出两人感情极好,故而高兴;可另一方面,却又怕南云沉溺其中,将来追悔莫及,故而担忧。
  “阿云,你年纪小不明白……”姜母顿了顿,原是不想在这种时候给南云泼冷水的,可见着她这模样,又着实发愁,犹豫片刻后继续说道,“有些甜言蜜语是做不得数的,尤其是对于那些达官贵人而言,若是当了真,将来才是要吃大亏的。”
  她说这话时,神情颇有几分怅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人什么事一样。
  南云一怔。
  其实她倒是能理解母亲的想法,因为在同萧元景说开之前,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世事大都如此,倒也不怪旁人这么想。
  “您若是见过他,就会知道他并非这样的人。”南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扭转母亲的想法,只能重复道,“他真的很好。”
  姜母见她这模样,就知道是都上了心劝不动了,半晌无言。
  与男子不同,姑娘家总是格外痴情些,一旦动了情,认定了什么就再难改了,旁人再怎么劝都是没用的。
  姜母盯着南云这张熟悉的脸,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故人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南云并不知道她是回忆起了什么,只觉着莫名其妙,不明所以道:“母亲这么说,可是有什么缘故?”
  “都是些旧事罢了,”姜母摇了摇头,她自然不会同南云提那些事情,起身道,“你坐了半日的马车,想来也累了,回房中歇歇吧,我去给你张罗午饭来。”
  南云看出母亲这是有意躲避,可也不好再勉强追问,只好就此作罢。她随着出了正屋,将白芍指过去帮着煮饭去,自己则回房中稍作歇息。
  这房间依旧是她先前离开时的模样,东西并没动,但却并没积灰,应该是隔三差五就有来收拾。
  南云心中一暖,可想起方才的事情来,又总觉得难以彻底安心。
  她虽说不上来什么具体的缘由,但就是直觉着不大对劲,无论是母亲突然莫名反复的病情,还是方才的反应,都很不寻常。
  这其中应当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才对。
  可究竟是什么事?母亲眼看着是绝对不会说的,她又该怎么办?
  这事一时半会儿并没眉目,南云只好暂且搁置下来,稍作休息后,便陪着母亲吃午饭去了。